人生有四季,镰仓永夏天。
这个夏天的符号是冲浪、单车、篮球、飞盘,更有咣当咣当穿过居民区的电车、穿着白色制服的高校生——热烈而浓烈,浪漫又动漫。
我是从横滨去往镰仓的,正值国内的端午节和日本的紫阳花盛开期,旅游最为便捷的JR镰仓站及其附近的酒店都非常昂贵,至少在1000RMB左右一晚。我听从了一位博主的建议,把酒店定在了价廉的藤泽站附近,每晚不足300RMB,狠狠地省了一笔。镰仓和藤泽相连的是一条名为“江之电”的电车路线,互为起点和终点,所以住在藤泽,交通也甚是便利。
镰仓除了著名的江之电,还有一列空中倒吊列车,“湘南单轨列车”,往返大船站和江之岛站。而江之岛也在“江之电”线上,只是需要换乘。为了体验这个倒吊列车,我拖着行李从横滨到大船,然后沿着非常醒目的“湘南单轨列车”标志来到起点,买票上车。
这个单轨列车就是重庆的轻轨的倒吊版,但因为是挂在半空中,行驶的时候车厢难免有些摇晃,特别是转大弯的时候,体验感还蛮特别的。我一直盯着窗外,等到列车转大弯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车头。列车扫着树梢前行,配合着摇摇晃晃的节奏,突然就有了空中冲浪的感觉——镰仓的青春气息已经扑鼻而来。
不到20分钟,这趟列车就到了终点站,沿着四层的电梯下楼来,就看到一条横贯的铁路,我略微等了等,就听到叮当叮当的警铃声,两根路障栏杆降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列绿色的电车以不太快的速度开过来,到前面两三百的距离停了下来——很多人守在进站口拍照——栏杆抬起,我穿过铁轨,来到了江之电,搭乘那列绿色的电车,去往另一个终点:藤泽。
前往藤泽站的途中,我就已经晓得了我的这一趟电车之旅会有多美好!
藤泽站出来,我导航酒店,就在不足5分钟的步行范围,可是一会儿天桥一会儿地下通道,Google Map也有到了重庆的晕头转向。我转圈转了快十分钟了,忍不住逮了个路边发传单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对我说的英语一脸懵,求助地望向几步开外的一个年轻一点的大叔。那个大叔也听不懂我说的话,但很机灵地掏出手机,输入我给他看的酒店名字,在地图上找到了酒店的大门,然后指给我看:穿过地下通道,在第一个分叉口右上楼梯,然后就到了。
我都不知道如何听懂他那叽里哇啦的日语的,但是我确实很快就找到了酒店!
日本的酒店基本都是下午三点才可以check-in,我把行李放好,来到我之前迷路时惊喜地路过的果実園,我曾经吃过这家的水果松饼,念念不忘,如今有了回响。我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午餐,蛋包饭,烤茄子小玉米南瓜和青椒,蔬菜沙拉,还有一盘水果,几粒葡萄,一瓣西柚,一牙菠萝——一个人就喜欢点定食set,啥子都可以吃上一点。
吃完饭出来,才发现酒店位置的霸道:不需要下地下通道,站在马路上就是一个上帝视觉:上一个扶梯来到天桥,靠酒店的这面是北站,多条JR线路,可以到东京、机场等其他地方,天桥过去,则是南站,就是“江之电”的起点。
“江之电”有one-day pass,800日元,一天之内无限次乘坐。但我的经验是,日本的所谓pass,不转乘4站及以上,那就是智商税。我现在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的路线是回到江之岛,所以我直接刷西瓜卡进站了。
村上春树曾说他在第三站的鹄沼一带玩冲浪,而鹄沼到湘南海岸之间有个聂耳的纪念广场——这是我的第一个目的地。但是电车行驶两站以后,我实在抵御不了窗外的小洋房,花草、蓝天和阳光,我在柳小路站下车了,准备步行前往。
我穿过一片宁静的小洋房区,不是日式的构架,但精致的韵味,内敛的氛围还是那种日本的空寂之美。有人骑着单车过去,也时不时有小车驶过,偶尔被打破的宁静更突出这一路步行的惬意。我一般散步的时候都会戴上耳机听音乐,但这次我却选择沉浸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听路过的风,想起顾城的诗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寻着导航来到一个路口,风大起来了,包裹着丝丝咸淡味,往前走,就是大海和沙滩了。我绕过沙滩,朝着马路的方向走,就来到了聂耳纪念广场。这是个很小的广场,但所有的纪念仪式都有,墓碑、石碑、铭文、俯瞰是一个“耳”字的纪念堂,记录着1935年在藤泽鹄沼海岸游泳时不幸被太平洋的波涛所吞没的天才音乐家的生平和创作,称聂耳先生在这里成为了“不归之客”。
细细看完所有的文字(有中文译文),便奔向那片充满青春和运动的海岸。而阳光在这个时候就暗淡了——我觉得吧,出来旅行也是要靠点运气的,当我需要暴露在天空之下的时候,没有了阳光的曝晒,是不是一种幸运呢?
我沿着楼梯一路跑到沙滩边,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和长裙,青春的喧哗也在空气中弥漫。
澄澈的海水卷起不高的波浪,人们蹬着长板乘风破浪;礁石上两个少年在嬉闹,一个扑通跳入湛蓝的海水,呼唤另一个赶紧下来;父亲急着去浅海湾游泳,身后紧跟着一个脱的光溜溜的小儿子;三个女学生坐在海边,任由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击她们光洁的大腿。
沙滩上几组沙滩排球;飞盘比赛也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看台的阶梯上是一排排装的满满的书包,书包上挂满了可爱的挂饰。阶梯上还坐着加油助威的学生,放学打闹的孩子,像我这样的游客。牵着狗散步的老人穿过我前面的走道,骑着单车的少年在我身后的步道一圈一圈地绕——天气晴朗,海浪赏心悦目,就是坐在这里一整天,呆呆地看着海浪、云彩和人们,也完全不会腻歪。
最狂的风,最静的海——镰仓永夏天,是因为人生总会经历的一段明亮而欢快的青春岁月,在湘南海岸得到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