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湘南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邂逅经典动画圣地;二是为看海。
湘南就在离东京不远的神奈川县,从新宿坐小田急线不消两小时便可到达镰仓,而著名的湘南海岸则会出现在其间藤泽到镰仓到那条江之电线途中。
当跟着Z他们坐上藤泽换乘的江之电时,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短短的几节绿皮车厢虽没有如愿的马上将海带到你的面前,却是先穿越小镇间狭长蜿蜒的小路,将两侧日式自建小屋和它们主人精心修剪的园艺统统带到车窗边,没有一丝保留。十月台风天的间隙,空气异常澄澈,能透过电车头玻璃清楚得看到斑驳的铁轨和两侧安静的街道,只留下电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颇有日本味道:干净、狭长、温馨。
第一站是去江之岛。江之岛是离湘南海岸不远的一个小岛,因为距离不远,中间有步行长堤连着,是有名的旅游胜地。湘南一带外国游客不多,两侧商店都颇有些个性,三三两两的开着,既无四处吆喝的商客,也无千篇一律的海滨玩意,安静的走过去甚至还怕你们打扰了它们似的。
走到跨海长堤,心微微一沉。原本来寻海只为将郁结已久的心绪放开,却因重云蔽日的阴霾和不够澎湃的波涛又提前将心收了回去。这里的海景像极中国东部近海,总因被外围岛屿所阻隔而显得局促,一排渔船安静的停泊在堤坝边,显得不太有生气,就连海水都少了一种咸腥味。
一路上我有点兴趣索然,又扮回一路陪玩的角色,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原来没有映衬的良辰美景,很多掏心窝子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离开江之岛,下一站就是镰仓高校前。这里就有灌篮高手片头曲中,赤木晴子在粼粼波光中向樱木花道招手的经典十字路口。而这一次,江之电也没让人失望,在迷宫般的小镇穿越一会,美丽的湘南海岸就”轰”的一下破窗而出,随着日光的渐强,那片想象中蔚蓝的、汹涌的、泛着波光飞着海鸥的大海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跳到眼前。看着眼前的那一片蓝我突然觉得内心有一瞬间归于平静。
电车摇摇摆摆的来到站台,一下车空气中浓厚的海腥味就扑面而来,远远就能看见前方路口聚集了一大群人。脑海中,《想大声说我爱你》的片头曲已提前响起,我们都疯狂的向那片热血的圣地奔去。或许现在很多人已不明白一部动画片子对我们这代人的影响力,那不仅是动画中主人公对篮球的执着和对胜利的渴望,更是动画外的我们每天下课飞奔回家看剧的童年和对情窦初开的一点领悟。灌篮高手,早就成为一代人的青春情节。不过在看到许多人来时都套着湘北10号球衣时,我感觉自己还是不够虔诚。
在找到位置后,就开始一轮轮的等待。每当那绿皮电车进站前那一声声”当””当””当”响起时,人群马上蜂拥而至,找到适当地点只为捕捉火车过道时那一刹那的景象。而当火车呼啸而过后,人们又做鸟兽状纷纷退回阴凉处休息。一来二去,我也就没了兴致,转身往相反方向走走。
在离路口不远的上坡上便是”镰仓高等学校”,据说这里是”陵南高中”的原型,连门牌都一模一样,而湘北则是在离这很远的”东京五藏野高等学校”。所以这一带应该是仙道时常去钓鱼的地方。镰仓高校估计是承受了太多拍摄的压力,已不让进校拍照,而下午四点的学校也已放学,我看到许多没有社团活动的高中女生正三三两两的准备乘着电车回家。虽然每个人人生经历不同,但每每看到这些穿着制服的日本女高中生,心里还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接下来准备去七里市的海滨,重新再看一眼那个普通的十字路口,樱木和晴子的影像早已映在我们的视网膜上,还有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背景乐,感觉青春时那一股热血和冲动不经意的撞击着左肋,虽然已不再那么剧烈。那时我突然在想,我们不顾一切寻找的那些影视圣地,究竟是追求那一瞬间的荧幕感,还是在留住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回忆。
再坐上电车,才开始真正的寻海之旅了。
电车到了稲村ヶ崎,下车几乎是凭直觉一路摸到海边的。海滨绵延的公路上驶过许多绑着冲浪板的汽车,跟家乡的夏天,人们骑着电动挎着游泳圈进山坳里游泳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海边人行道上有足球社的部员在来来回回沿着海岸线奔跑,汗流浃背,虽然对不是篮球社有一丝遗憾,但少年们那些认真的表情,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是很让人动容的。
没有打扰他们,我们很快走到海隅一角,准备背靠草地看看落日时的海面。走近时,海隅处有一个豁口可以下到海滩,一半是沙滩一半时海岩。我都走了一走,然后在石面看浪一个接一个拍打着石礁。旁边那对情侣正在悠闲的自拍,我则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独处。一直以来,我都会问自己,山和海,如果要选一处落脚,会选哪一个。作为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我曾对山充满了留恋,对海又有一份憧憬,山有着未知和神秘;海有着广阔和包容,山和海我都难以取舍,以至于每每做到这种心理测试,都不得不中止。而此时此刻,看到这片海,我却下了一个决心,此生如要寻一处安度余生的地方,那我选海边。经历如此,我已不想再在山中探索了,反而是大海的那份简单和包容,能让我无所顾忌的放下所有心防,倾听我的忏悔,理解我的执念,一遍遍洗涤我的灵魂。在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我想我需要的是救赎,而不是发现。
傍晚时分,晚霞已被重云遮蔽,远处的富士山也是无从寻觅。放弃了看日落的愿景,我们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厅坐着,享受最后一丝海的味道。
看着身边的一对好友,有一分感激也有一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