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满天星斗,明月当空,清辉洒地。
窗内是壁冷衾寒,灯翻孤影,夜阑人静。
慕容垂独自在自己房间里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他只是想把自己灌醉,那样兴许才能在这样痛苦的夜晚入眠。
白天里,他将朝廷的决定对兄弟儿子们说了。
几人一听,都知道这又是看不惯他们的那些朝中大臣的为难之计,不免惊愕叹惋,默然不语。
那一天里,整个宾都侯府都笼罩在一种清冷伤感的气氛中,谁也不多说话,谁都没有笑容。
到了晚上,慕容垂无法入睡,便在房间内独自喝起酒来,却是越喝越伤心,越喝越难受。
一时间,寄人篱下之苦,隐忍怀屈之泪,都涌上心头。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而往后的路到底又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可眼下是,他不得不派遣儿子去助秦灭燕,去灭掉自己的故国。
喝了一回之后,他朝虚空中扑通一跪,接着望空磕了几个头,哀苦痛哭道:“父皇,儿臣不孝,今日有负大燕,有负大燕哪!——”
就那样,他在地上伏了半晌,才又缓缓地站起身,再次执酒痛饮一回。
这次哀气怨气豪气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使他慷慨而起,拔出墙间挂着的宝剑,起舞长歌。
只听他歌道:
时不与我兮志心摧,故乡万里兮不可回。
何日再起兮挥长剑,杀尽强仇兮衣锦归!
歌罢,长剑有力地直指前方,而他的双目也陡然间充满了杀气。
待他从歌舞的幻境中回过神来,正将长剑收回,放回原处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慕容垂一阵心疑,立刻警觉地问道:“谁?”
“爹,是我!”是儿子慕容令的声音。
慕容垂松了口气,边擦眼角的泪水边说道:“阿令,进来吧。”
慕容令进屋,看着桌上的酒杯酒壶,又看到父亲的眼角隐隐有余泪,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爹,您没事吧?”他关心地问。
“没事。”慕容垂摆摆手,却不敢直视儿子,“爹没事。阿令,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慕容令道,“见爹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爹。”他说着微微沉吟一下,“爹,事已至此,您就别多想了,保重身体要紧!”
慕容垂点点头,长叹一声:“唉!是啊,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他这才转过身面对儿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道,“阿令,此次跟随大军出征,你一定万事小心。”
“嗯。爹放心,孩儿会的。”慕容令道,“孩儿就是想问一下爹,这次跟随出征,孩儿到底该不该——”
“爹知道你要问什么。”慕容垂道,“若不助秦又恐别人生疑,若要助秦又让你心中不忍,是这样吗?”
慕容令为难地点点头。
“阿令,这事儿就只有靠你见机行事了。”慕容垂无奈道,“爹之所以让你去,而不是阿宝,就是想着你平日里办事稳重,凡事都能够三思而后行,拿捏有度。总之你记住,此次随军,该你出头的时候绝不要畏缩,不该出头的时候绝不要逞能。事难两全,若到逼不得已时,当割舍就得割舍,万万不可犹豫。”
慕容令沉思一下,抱拳道:“孩儿记住了,爹。”
“嗯。”慕容垂满意地点点头,“回去睡吧!明日还要随我入朝谢恩呢。”
“是,爹。您也早点休息。”
慕容令说罢便退下了,只留下慕容垂又对着灯花长叹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