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明沫
【壹*邂逅】
当红叶入魔的消息传到昆仑时,正值深秋时节,玉灵峰上的古枫飒飒飘着红枫叶。
白夜捏起一片枫叶,递予正在树下抚琴的她道:“你赶他下山可曾后悔?”
白泽自是笑笑不语,摸着手中云羽铃,她蓦地想起当年白枫离开时说的八个字:爱而不往,情深不寿。
那年红枫飒飒,她闲来无事便想去寻白夜的乐子。
下山途中,却遇到那俊美少年郎被困山崖。身后一群粗莽壮汉追逐,似是穷途末路。
“你们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那少年嘴唇颤抖着。
她站在云端看着他紧咬唇瓣,蓦地觉得这孩子,有点傻。
“你最好和我回去,绾卿楼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为首的大汉长得猥琐,嘴边还挂着那不怀好意的邪笑。
那少年目光蓦地坚定起来,愤愤道:“让我去绾卿楼任人羞辱,你们休想。”语罢,便是纵身跃下山崖。
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她,却不忍见那少年就此陨落。她下了云伸手将那少年揽入怀中,他阖着眼竟浑身颤抖。
白泽唇角一勾,原来他也怕得紧。
少年身上馥郁的异香令她蹙眉,天生异香者命途多舛。她搂他重新站在山崖上,少年睁开眸子望着她,表情惊诧。
她才发觉少年不仅天生异香,更是天生异瞳,一蓝一红,蓝若汪洋,红似沙华,包罗万象。
那壮汉咄咄逼人问她何人,少年却依在她怀里渐渐敛了眸。
她说莫忧,我会护你,便是御剑搂了他腾空乘风而去,留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凡人。
“谢谢你救了我。”少年面色一红,艳若桃李。
“那绾卿楼听来或是什么风月场所,我只是恰巧路过救你一次罢了,再无第二次。”白泽带他来到潇湘谷的一处安全地界欲转身离去。
那少年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眸子亮得刺眼:“我无依无靠,请求你收我为徒。”
白泽笑这少年未免异想天开。“我素来独来独往,不喜旁人在侧。”语尽,她便转身去了白夜的住处。
幽簧深处,潇湘阁前的彼岸花海里一抹白衣持了花洒随意晃着,水雾折射出阳光的颜色。
“你倒是乐得自在。”白泽坐在树间的枝桠上笑道。
白夜置若罔闻依然浇着他的花,良久才道:“怕是你又来寻我开心,不过这回怎么带了人来?”
她微怔,望向远处。一抹人影在视线里若隐若现,那少年真是执着。
“只是恰巧救下他罢了,真是阴魂不散。”她无奈耸耸肩落在白夜面前,“不请我进去坐坐?”白夜依旧只顾着他的花。
她倒也不气,径自迈进了潇湘阁。席地而坐,自斟自饮,潇湘谷的香茗确是比昆仑的要好些。
许久,白夜才坐在她的对面。“许久未见,你倒是依旧爱惜你这彼岸花。”她调侃道,“不如赠我些,我拿去昆仑栽了。”
“昆仑苦寒,这花生长不得。”白夜见她似是要开口,又补充道,“别和我提你那玉灵峰温暖宜人,这花挑剔得很。”她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言。
“那人进不得潇湘阁的结界,你要如何处理?麻烦是你带来的,我可不负责替你周旋。”心里暗咒白夜一声,她便学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起身占了他的贵妃榻倚着。
“几千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老样子?”白夜的语气似是无奈。白泽每每来潇湘谷不是鸠占鹊巢蹭饭,便是顺手牵羊移植些他辛苦培育的花花草草到昆仑。
用白夜的话说,她就是欺负他的好脾气。
“那少年在结界外跪了两个时辰,你倒是在这里落得自在。”白夜见她依旧捣鼓那花花草草不急不躁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你也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如收个徒儿日后继承昆仑。”
她蓦地一怔,叹气道:“那少年天生异香异瞳,必是命格不同常人。”
“万物阴阳皆有命数,此消彼长。你向来玩世不恭,还会怕了这少年的命格?既是无法改写,不如顺水推舟。”白夜一番话让她出了结界,看着几欲昏厥在烈阳下的少年,眸光依然坚定如初。
“求你收我为徒。”少年锲而不舍道。
“做我徒儿,受漫长寂寞,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弃凡心,断尘缘,你可还继续求我?”
“我愿意。”少年抬眼望着她,异瞳里闪着的光芒连她也惊诧。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不与白夜告辞,她便携了他御剑直向昆仑。
玉灵峰上,红枫纷落。
“今日起,你便唤红叶。我白泽唯一的弟子。”她伸手捻起落在他发上的一片红枫,亲自为他系上云羽铃,“日后你便代表昆仑。”
红叶星目闪烁,笑得摇曳,衬着漫天红枫,自是翩翩少年美如画。
【贰*心动】
红叶入昆仑已三月之久,白泽却不授他任何法术。本以为他面对昆仑大大小小的杂务会恼怒会抱怨会放弃,但似乎并非如此。只要是她吩咐的事情,他都会完成的很好,还会认真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值得一提的是,红叶烧得一手好菜,虽是她已不食五谷,也令她垂涎。
“师尊。”午后红叶将新做的甜点送来夏阁,柔柔地唤她。
入定醒后的她望了眼守在榻旁的少年,一双异瞳散发着不同于当初的风采。她起身捏了块糕点送进了嘴里。
“红叶,你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她莞尔夸赞道,红叶却是羞红了脸。她哑然失笑,三月来倒是他易红脸的模样未曾改过半分。
“这般平淡的日子你可厌倦?可想下山?”白泽蓦地正色道。
“我不想下山,”红叶眸中不起波澜,“我喜欢昆仑的花花草草,喜欢和师尊如此这般相处。”白泽愕然,本以为他会贪恋红尘,看来她确是猜不透这少年。
见她不言,红叶轻轻揪着她的衣袖道:“只要师尊要我做,我便做。”
白泽无奈地伸手摸摸少年的头,柔顺的发束被她弄得凌乱。“罢了,今后你就留在昆仑,为师不会想着赶你下山了。不过你得照顾好昆仑的一草一木,还有为师。”
或许白夜在的话要说,她是有点恬不知耻。
红叶留在昆仑修仙习道,白泽最大的乐趣便是偶尔调侃他,看他嗔怒娇艳的模样。
四季流转,红叶除却刻苦修炼,不是为她研究各色甜品,便是缠她下山游历览尽山林美景。
那般惬意的日子,她曾以为可以拥有永世。
当杨戬踏进昆仑时,红叶正在夏阁外照料白泽从潇湘谷顺手牵来的珍稀花草。
一股强大的玄力压迫而来,来者一手箍住红叶的脖颈道:“你是谁?”红叶只觉呼吸一紧,全身玄力被禁锢使不出力气。
在昏厥前一刻,他看到一道白光乍现伴随一道嗔怒的声音:“杨戬!他若是出事,你休怪我拆了你的真君殿!”
待他醒转,入眼便是白泽那双担忧的金眸。他唤了声师尊,她却蓦地轻轻拥着他,如释重负道:“还好你没事。你昏睡的日子里无人再给为师做甜点了。”
他面色羞红道:“红叶这就去为师尊做。”白泽莞尔一笑按住红叶,冲室外喊道:“白夜,你快进来给红叶疗伤!”随即珠帘被掀开,白夜走到床侧,她便心领神会地离开。
白夜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果真面冠如玉,似是画里那般。“看来你倒是白泽的克星。”白夜笑笑坐下为他号脉。
红叶不解道:“晚辈愚钝,不知前辈何出此言?”白夜听了自是愈发笑意深深:“你可知你为何受伤?”见红叶摇头,白夜才缓缓道:“你昏睡的三日,她去了真君殿闹得翻天覆地,只因杨戬不请自来误伤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为了谁如此这般。”
红叶微怔,心里一角起了惊涛骇浪:“那师尊可有事?”
“三界之内无人不给你师尊几分薄面,只因白泽乃远古上神,向来不问世事。你又可知那杨戬为何来昆仑?杨戬对她有意千年,每每入昆仑拜访,却不得入夏阁。想必他见你自由出入夏阁,多是嗔怒。”
白夜缓缓下针道,“白泽向来不屑入天界,如此却是为你破了戒。”
红叶面色一红,脑海里不断浮现白泽欺负调侃他时的画面。他知晓师尊玩世不恭,看似胡闹原是寂寞。
“弄好了?”倚在碧波亭白玉柱上的白泽双手环抱,眼神睥睨望着满池艳荷。
“你早知他不同于常人,或是你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世?”下针的白夜却是发觉少年的秘密。
白泽无谓笑笑道:“你发现了?他是我徒儿,我只想护他周全。”
“纵有封印,你终是护不住。”白夜眼神微眯,道破玄机,“且不说天界寻他,怕是妖魔界得了消息,昆仑都不会再有安息之日。”
“只要封印不破,他便是我白泽的徒儿,我便要护他永世周全。”她面无表情,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知晓想要护他谈何容易,只是她不想他离开她罢了。这么乖巧的弟子,她还没欺负够。
“本该远离三界红尘,白枫却心属炎君,如今你也要为一人介入这无谓的烦恼纠纷?”白夜哀叹一声,消失在原地却余音不绝,“怕是你早已不把他只做你徒儿。也罢,我何曾改了你的主意?”
几日来,红叶渐渐好转,得空便来池边寻她,欲言又止。
白泽倚在栏杆旁喂着锦鲤,蓦地开口:“为师知道你来所为何事,无法突破修炼瓶颈那便顺其自然,你现在这般甚好。”
她从不信宿命,她只知喜欢便要守护,执念也罢,狂妄也好,逆了天下也在所不惜。
当杨戬再次踏进昆仑时,白泽正在古枫下兀自抚琴,琴音绵长。
“你仍在喂他吃封灵丹?”一身流水纹白裳的杨戬负手而立在她面前悠悠开口。琴音骤停,她抬眼望向他,唇角一勾:“真君想如何?”
“我不愿他留在你身边,”杨戬丹凤眼微眯道,“白枫的下场你比谁都清楚。”她全身一震,他兀自离开。
杨戬拦住匆匆离去的红叶,眼神警觉道:“你都听到了?”红叶剑眉紧蹙,依然无法置信令他难以修炼的罪魁祸首便是他最信任的师尊。
封灵丹,顾名思义,服下便是封去玄力。见红叶不语,杨戬冷笑道:“我可以为你解开体内的封印,但我要你离开昆仑,离开白泽。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杨戬离开后,白泽便唤了红叶来到古枫下。“红叶,你可知为何白夜最喜彼岸花?”她立在古枫下抚摸树干蓦地问道,红叶却如坠云里雾里。
“相传,冥界的幽冥渡口,三生河畔长有彼岸花,又唤曼珠沙华。红生沙华,白生曼珠。花开千年,叶生千年,花开叶败,花叶永不相见。”白泽苦涩道,“潇湘谷中的沙华是白夜的妹妹冒死从冥界带来,只为葬她心爱之人。白夜以一尾作代价,才得以保住潇湘谷些许沙华,而白夜的妹妹便是这棵古枫的树灵,名唤白枫,是为师挚友。昆仑栽不得沙华,倒也遗憾。”
红叶蓦地想起杨戬与白泽的谈话,他刚想问些什么,却被白泽蓦地揽入怀中:“红叶,不要离开为师。”
红叶怔在原地,任由白泽抱着。半晌,迟疑着抬手回抱白泽。
落叶潇潇,那刻,红叶竟想愿用全部来守护这许片刻的温存。
【叁*变故】
红叶渐渐醒转,醒来却是发觉自己四肢均被牢牢锁在刑架上,面前站着的正是杨戬。
“你这是作何?”红叶蹙眉询问道。白泽一早便被苍云唤去潇湘谷,随后杨戬便率人闯入昆仑,他则被杨戬打晕,醒来便是眼前这番景象。
杨戬兀自坐在云案前道:“泽儿离开昆仑,我才可以趁机拿了你。”
红叶嗤鼻笑道:“你故意调走师尊,究竟有何目的?为何千方百计赶我出昆仑?”
“你不想解开泽儿给你下的封印?”杨戬唇角一勾。“师尊自有主张。”红叶撇过脸道。
杨戬捏起他的下巴,笑得邪惑:“半妖半神之躯,为何泽儿会青睐于你?”
红叶一怔,心却漏了一拍,宛若习惯了黑暗,却突然被人扯进阳光里那般灼痛。
杨戬附他耳,轻语道:“天界从不放过妖孽,尤其是体内共存妖力与神力的妖孽。”
红叶全身一震,原来他如此不被天地所容。自小他总会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无论那些人怎么对待他,他总会活下来,而且伤口会迅速恢复如初,愈发激起那些人的欲望,试图在他身上留下各样的伤口。
直到那日他望着手中的火焰和满地烧焦的刑具才知晓他并非凡人。他逃了,却被青楼寻上,欲寻死却遇上白泽。从天而降,美若谪仙,揽他入怀,温柔至极,许诺她会护他。那刻,他竟觉得死在她怀,也是值了。
白泽携着苍云入了潇湘谷,却见白夜坐在彼岸花海中入定。待白夜醒来见了她笑得疑惑:“怎么今日想起来看我?不是有了你那宝贝徒儿就不再来潇湘谷吗?”
闻言白泽一怔道:“苍云唤我来。”白泽一声口哨,苍云便飞到她肩上,白夜反而疑惑:“苍云鹰早被杨戬借了去,如何在你手里?”
白泽顿悟,回了昆仑却四处寻不见红叶。她知晓这一天终是来了。她去了真君殿,却见殿外杨戬似是等她已久。
“放了红叶,否则我不再念旧情。”她威胁道,杨戬却笑得心酸,他与她千年的交情竟比不得与她相处几月的妖孽。
“天帝有令,将他放逐荒原。”下一秒他便被白泽箍住了脖颈,她的手竟在颤抖。
“你明知荒原乃灭神境域,一旦入了九死一生。他既无祸害苍生,又无扰乱天界,我已封印他的玄力,为何对他还是如此残忍?”她声音颤抖,几欲落泪。她曾想,若是当初她不带红叶回昆仑,他便不会被天界寻上,更不会被杨戬带入荒原遭受万重天谴。
她欲离去,杨戬惊得拉住她的手臂问道:“你想去救他?你疯了吗?那是灭神域,你去了如若回不来……”
“那便与他死在一起。”白泽莞尔,神情却义无反顾。杨戬错愕地放开她的手,蹙眉道:“倘若你救他便是与天界为敌,你也可毫不在乎?”
“天界向来颠倒黑白,不容超出常理之物,红叶无错,我亦无错。倘若天帝兴师问罪,纵荡平我昆仑又如何?当初白枫为炎君魂飞魄散时,我与白夜若攻上天庭,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孤守昆仑,白夜独守潇湘谷那漫地沙华。”
她生来桀骜不驯,三界无谁不晓。她既决定之事,无人可更改,纵使毁天灭地,万劫不复。
杨戬望着她,终是幽幽开口:“带他入荒原前,我已解了他的封印。你也知他是已故青丘妖狐与神君孕育而生,体内妖力神力竟可共存。一旦觉醒不可估量,天帝寻他恐生事端,唯有让他入荒原才可一劳永逸。”
白泽冷笑离去,这天界千万年来依旧毫无人情可言,冰冷虚伪,令她不愿踏足。
杨戬望着白泽的背影,蓦地记起了白枫反抗天界魂飞魄散时那般无悔的神情。泽儿,天帝要红叶死,你又能如何阻拦?入了荒原,回不来便是死,怕是你能回来,也要面临天帝的处决。
荒原乃众神唯恐不及之处,罪恶滔天之妖神才会被流放于此。
白泽破了结界,入了荒原便是地狱,从天落下千万重天火,脚下赤黑熔岩之地,身周尽是虚无之空,玄力被压制结界不可布,一旦跌落便是万劫不复。寻了许久,却是不见红叶。那刻白泽竟是害怕起来。
蓦地,一道红光转瞬即逝,引得白泽匆匆赶去,却见红叶一身红装残破不堪,发束凌乱。待她抱住他,红叶如梦呓般道了声师尊,便是昏迷不醒。
白泽欲带他出荒原,却是体力耗尽,力不从心。她苍白笑笑,红叶,为师曾许护你,若是做不到了,为师陪你一起,哪怕灰飞烟灭。
白泽昏迷前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白泽,你个混蛋。
白泽幽幽醒转,醒来便唤红叶,却听得白夜嗔怒的声音。“白泽,你竟想和他死在一起?你说过会珍惜你的命。”
她顿悟是白夜一路尾随她,方来得及时,“你可有事?”白夜一怔,本想骂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断了一尾罢了。”
白夜说得漫不经心,白泽却知于他而言每断一尾便是少了一命,散尽千年法力,虽可冒风险修炼重塑,却也极耗精力。
“红叶呢?”白泽起身问道。白夜却忧心忡忡,清心寡欲的白泽怕是真动了情。
白泽入了竹阁,却见红叶双眼蒙着纱布。白夜告诉她,天火已灼伤红叶的眼睛。若不是那刻他激发些许神力,怕是已遭焚灭。
她漫不经心出了竹阁,只给白夜留下一句,换眼。
白泽救出红叶的消息不胫而走,天帝震怒以神兽白泽违背天条之责降罪,杨戬求情方格外开恩,禁足昆仑千年。
【肆*情蛊】
红叶入万魔窟已三年有余,天界几次来剿均是狼狈而归。
当初他被杨戬扔入荒原,却被天火灼伤眼睛,昏迷时似是看到满身狼狈的白泽。
当他在潇湘谷醒来时,却见不到白泽,反而是白夜悉心照料了他三月。他的眼睛竟渐渐痊愈,一双异瞳却是变成金色。
他问过白夜明明被天火灼伤,为何还可痊愈。白夜只言天意如此,不肯再透露半句。他欲回昆仑,却被白夜拦住道白泽已不许他再入昆仑,收回了云羽铃,他与她就此断了师徒情分。
红叶因体内特殊神力被三界觊觎,不愿连累白泽便离开潇湘谷,直到万魔窟魔君擒了他欲吸尽他体内妖力而被他反噬魔力,他便入魔成了新任魔君。
他从未信过白泽已断与他的师徒情分,即使当时他跪在昆仑结界外三日也未曾等到白泽。
如今他可呼风唤雨,却只想见到白泽,容他再唤声师尊罢了。
小妖来报天界二郎真君将迎娶昆仑上神白泽时,他刚从幽冥取了两株曼珠沙华归来,闻言便是一口鲜血浸染了手中的沙华,红得妖冶。
昆仑玉灵峰上,白泽面戴轻纱倚在池边栏杆上,白夜立在她身侧。
“为何突然应了杨戬?”白夜得了消息便赶来昆仑。她兀自摸着云羽铃道:“天帝赐婚,如此便可不被天界禁足,更还了杨戬人情。”
白夜追问道:“你可知红叶得了消息不会袖手旁观。”她缓缓起身,面纱下的金色瞳眸散了原有的光采:“白夜,迎娶那日你为我去趟万魔窟务必拦住红叶。他是魔君,若他想来自是来得,可我不愿他来。”白泽转身离去,留下白夜暗自忖度她的心思。
杨戬派人送来嫁衣时,白泽正在凝香阁调香。望着华丽鲜艳的嫁衣,她唇角一勾,伸手将香囊扔在嫁衣上,香气久萦不落。
不久,杨戬入了昆仑来寻白泽。向来白裳的白泽一身红色嫁衣,越发显得妖艳,风华绝代。
她递过手,杨戬自是握住,却是闻到一股馥郁的异香。
沉寂的天界似是因这场婚事而热闹起来,真君殿前,众仙神齐聚,猜测玩世不恭的神兽白泽竟会应了二郎真君的理由。白泽笑得了然,这些仙神依旧无聊得很。
婚礼进行得顺利,杨戬持了酒盏与她交杯,白泽却伸手抚上杨戬的手,引得杨戬一震。白泽唇角勾起,杨戬看得入迷,喃喃唤她。下一秒却是被疼痛惊醒,杨戬望着鲜血淋漓的手臂,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美人。白泽手中则是多了一个小小透明玉瓶,其中盛着杨戬的血。
白泽退却几步戚戚道:“杨戬,你会暗度陈仓,我便会将计就计。”
那日从荒原归来,她照顾昏迷的红叶时,便发觉红叶颈边一道红色印记若隐若现,那物非伤非疾,竟是躲过了神医白夜的慧眼。她求白夜为红叶换眼,却收回云羽铃,赶红叶下山。
纵使红叶跪在昆仑结界外三日,她仍无动于衷,狠心与他断了师徒情分。待天帝赐婚,她便应了,无人知晓她究竟为何,故众说纷纭。
“你嫁我只为我的血?”杨戬苦笑道。早知如此,他又何苦当初给那红叶下了情蛊赶他出昆仑,想来那嫁衣上的异香,便是迷情香,这一切原来都是她的精心布局。
“白泽你胆大包天,竟无视天界威严,这婚约岂容你想拒便拒。”一道怒斥自云端传来,白泽便知一切都逃不出天帝的掌控。
一道天雷自天而降,白泽躲闪不及竟被震到一旁,却是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白泽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红装便绽开朵朵血花,她心知当初的懵懂少年已然长成翩翩如玉公子。
“你怎会来此?”白泽依在他怀里,熟悉的异香莫明令她心安。红叶抬手轻轻抹去她唇角的血,她一身红衣的模样惊艳了他的眼。
“白夜被我困在万魔窟,师尊的婚事纵是要越地狱我也是要来的。为何要瞒我?”红叶心口一痛,却是忍下了嗓口的腥甜。
白泽却是趁机抚上他的脸,靠了上去,笑靥如花:“自是有为师的理由。”红叶只觉下巴被白泽勾住,只瞬间,那玉瓶中的血便流入他口中。红叶心口一痛,便是吐出了一团红物,扭了几扭便是化蝶而飞。
白泽犹如虚脱般倒在他怀,笑得餍足,如此她便安心了。红叶一怔,似是明白了所有。白泽赶他下山只因他中了情蝶蛊,与她一起便会发作。她为他宁愿冒险应下天帝的赐婚,只为近杨戬身得他的血以作解药。
红叶慌忙掀开那嫁纱,却见白泽那双本流光溢彩的金眸已散尽所有的光芒。
白泽察觉红叶身体轻颤,便摸索抚上他的眸子,笑道:“有你代为师览尽天下美景也好,如此你便是为师的眼睛。”
“魔君擅闯天界,罪当如何?”天帝蓦地一声威慑四方,自是道道天雷降下。红叶怔在原地,周身布下结界,任人奈他不得。
“师尊,我们回昆仑。”红叶抱起白泽强笑道,“师尊不是说因昆仑栽不得沙华而遗憾?我可在万魔窟栽了沙华,想来我定可以在夏阁外为师尊种满彼岸花。我们马上去找白夜,待师尊伤势痊愈,红叶亲自为师尊做更好吃的甜点,可好?”白泽头偎在红叶胸前,脸色苍白,莞尔一笑。
红叶欲离开真君殿,如此便是拂了天界的面子,天帝岂可放过他们?天帝怒而山河啸,天雷地火瞬间劈了下来,结界被打破的瞬间,红叶依旧稳如泰山抱着白泽,唇角缓缓淌下鲜血。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白泽不知从何处得了力气挣脱红叶的怀抱,一把将他推开,硬是挨下这道天雷,这道天帝足以灭神的天籁之雷。
红叶接住白泽的身体,一身嫁衣支离破碎。他顷刻泪涌,白泽抬手擦去他扑簌的眼泪,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身体渐渐化作透明:“为师说过,我会护你……为师最守承诺……红叶……日后昆仑便交予你了……”
【伍*千年】
那日,三界一场盛世婚礼,因魔君红叶到来而骤止,神兽白泽为护魔君红叶而遭灭神天籁以致魂飞魄散。
魔君震怒,统领众妖魔攻上天界,天界不敌狼狈惨败,故天帝允许在魔界领域修建魔宫,立誓魔族安定便永世不予追究魔族,如此一场天界浩劫落下帷幕。
“师尊,千年已过,你还要睡多久?”红叶守着眼前结界中的那抹已聚形的魂魄喃喃道,“夏阁外我可是种满了曼珠沙华,白夜都嫉妒了。”说着,他便眼眶红了。
白泽魂飞魄散那刻,白夜才匆匆而来,将白泽打碎的魂魄重聚到他的一尾上。
白夜一命换一命,自断一尾用来重塑白泽的魂魄与身躯。白夜曾问他,重塑魂魄艰难异常,短则百年,长则千年,需昼夜守护,他可愿守着昆仑等这漫长岁月?
他只是想,若师尊还可醒来再唤他声红叶,他便愿交付全部。
这一守便是三千年。他日夜对着那结界讲着天下趣事,说那朝代兴替,更是换了无数花样做出各朝各色甜点,而那人终是不发一言,除了沉默,仍是沉默。
红叶哀叹一声,欲转身,一声熟悉的话语却瞬间让他泪流满面。
“红叶,为师是不是让你等的久了?”
“不久,刚刚好。”
那刻他喜极而泣,她若归来,何时都是合适,哪怕再等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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