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明沫
【壹·闯祸】
“砰砰砰砰——”
伴随一连串的破碎声响起,白泽持了棋子的手忍不住抖了两下,两道好看的白眉轻轻蹙起。对面的龙君则是满眼促狭,鲜有机会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块千年木头有了情绪,看来今天拿完东西赖着不走,果然是对的。
“师父……”一声轻轻的呼唤,让龙君循声望去。只见门框边贴着一个脑袋,娇艳的脸庞此刻透露着心虚的慌张。“这次是什么?”白泽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才缓缓问道,顺便又捏起一枚棋子。
“徒儿只想借师父两颗冰莲子炼药的,却不小心把……”小小停顿一下,脚却后退一步,“把灵水瓶都打碎了。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立刻去思悔阁罚跪!”
只见语音未落,罪魁祸首已是一溜烟跑开,速度令人咋舌,而同一瞬间,白泽手中的白玉棋子便飞了出去。
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某人倒地的声音,他才缓缓道:“五个时辰。”
“她就是那只老狐狸的千金?”龙君挑了挑眉。这丫头当真有趣,看来白泽很纵容这丫头。白泽不语,却回想起那天青丘来山上的事情。
“我不管!你要是不收小小为徒,我就一直缠着你!吃你的,喝你的,玩你的。我可告诉你,我胃口好的不得了。我吃穷你!喝穷你!到时候你可别赖我!”白泽无奈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青丘,不着痕迹地一脚踹开,但他却忽略了青丘的厚脸皮程度。
“你别想踹开我,我都黏了你几千年了。你要不答应,我就在你昆仑洞天再住个几百年!”青丘依旧不依不挠道,手却一把搂住白泽的腰,挂在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心酸泪,“白泽啊,你可怜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还得对你卖萌撒娇吧。你要是收留小小做她一年的师父,我保证再也不来骚扰你了!”
多亏你还知道自己一把年纪,白泽看着仍挂在自己腰上的青丘蹙眉,万般无奈点了点头。
瞬时,青丘跳离白泽,狗腿般地谄笑道:“那就拜托你啦,小小这丫头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会炼药,你肯定会喜欢的!我就先走了啊,小小马上送到!”
于是,小小就在青丘离开昆仑的一天内被五花大绑送来昆仑,直到见了他才羞了脸,停了口中的骂骂咧咧。
不过十月来,白泽却也领教了这桃源狐妖小公主的厉害之处,不是缠他不休,便是给他招惹一身麻烦。
能文能武?——研磨时候会将砚台打翻,毁了他的画不说,也毁了他上好的织云锦袍?练剑时怕被剑打到自己,闭着眼睛乱砍一气,毁了他的一个兰花苑?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接待凤辛时她竟然可以把千杯不醉的凤凰灌醉,还扬言要煮了人家,最后气不过随便煮了一只鸡,然后把厨房给炸了?
至于炼药?——和她老爹一样卖萌撒娇混进百草园,隔三差五偷个仙草,摸个灵芝?然后回房炼丹把自己房间炸了?
白泽越想越头疼,他开始怀疑这老狐狸是不是嫌她在桃源炸来炸去,才丢给了他?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炸的,就差把他的昆仑洞天直接炸没了,就连思悔阁也快要被她跪平了。
最过分的是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嗜酒,无论他把佳酿藏到哪里,第二天准会看到她躺在一堆酒坛里,还打着呼噜说,“好酒!师父,再来一坛!”
白泽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龙君的问题,捻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该你了。”
龙君却是笑而不语。
被白泽一枚棋子打翻在地的小小一手抹掉脸上的土,双手托腮,若有所思。
她来这昆仑洞天已十月有余,那只老狐狸竟然真的不来看她,还有师父这个冰山面瘫男,这么久了也不曾看他笑过,整天板着脸不累吗?不过师父冷峻的模样就已经这么美了,若是笑起来岂不是……
不行不行,师父还是不要笑了,她怕流鼻血。又想起一犯错,不是罚跪就是不让吃饭,小小就牙根痒痒,师父就是不近人情!不过这次打破灵水瓶的确是闯了祸,这灵水瓶中盛得是雪莲心中的水,有起死回生之效,而这雪莲必须是昆仑山底冰莲池中的雪莲,莲心内千年才凝聚十滴灵水,灵水在冰天雪地中经久不冰,始终保持温热,稀罕程度可见一斑。
想及此,小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回药阁,取了些灵水瓶,便出了昆仑洞天的结界。
【贰·月朗】
昆仑山常年冰雪覆盖,经久不融,唯一一处四季如春的地方便是由白泽结界护住的昆仑洞天。
一出结界,漫天飞雪袭来,小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施了法术护体才不被寒气冻伤,哈了口气便往一个方向去了。
昆仑的飞雪弥漫了整个苍穹,灰暗而广袤,雪地里行走后的脚印不消片刻便被白雪覆盖,很快地,她就在暴风雪里迷了路。
骤然一声狼嚎传来,小小怔在原地,前方漫天飞雪中渐渐显出模糊的轮廓。上天真是待她不薄,第一次出门碰到暴风雪不说,还碰到昆仑冰原上嗜血残忍的群狼觅食,她可不想做这群狼的口粮。
小小立刻隐了气息,想要寻一处藏身之地,却被迎面撞来的不明物体撞倒在雪地里。一只修长的手顺势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语:“嘘,别说话,屏住呼吸。”原来是一个人,小小稍微松了口气。两个人静静躺在雪地中,直到徘徊在身边的雪狼群渐渐散去。
“你倒是蛮听话啊。”身后的人传来一阵调笑,声音里掺着幸灾乐祸。小小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被他圈在怀里,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状似暧昧。
瞬间她气愤地红了脸,“噌”地一下跳起来,抖掉身上的雪,怒视毁她清白的罪魁祸首道:“登徒子!”
“哪里?”男子优雅地起身,与刚才小小炸毛跳起来显然形成对比,配上那事不关己的声音,更令小小不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小轻哼道,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还好灵水瓶都在。“我?”男子左看看右看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疑惑道,“你是说我?”
“难道这里有第三个人?”小小不愿再与这陌生人说话,转身就要走。那男子却上下细细打量她,眼中的鄙夷看得她发毛。就在她要爆发的时候,一句话让她彻底歇斯底里。
“就你?没胸没屁股,我会非礼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呢吧?”话音未落,伴随着一身惨叫,小小瞬间扑倒男子,拳头密密麻麻砸下去:“我叫你说我没胸!我叫你说我没屁股!我叫你这么欠扁!我这叫身材窈窕!知不知道!?”什么没胸没屁股,不揍死你,她就不叫白小小!
“不要打脸!”
“打的就是你这张写满揍我的脸!”心满意足地站起,小小拍了拍手,转身欲走。身后是鼻青脸肿的他,嘴角一动就是一痛。
这丫头真是够狠的,一点没变啊,真是苦了他找了她这么久。“我叫月朗,月朗的月,月朗的朗,你呢?”他揉着疼痛的脸道。
“白小小!”用手挡住迎面来的风雪,小小的眉毛不耐烦地挑了挑。
“白丫头!白丫头!”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小小忍不住咆哮出声,她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可以这么话唠!
“你没看见这漫天飞雪吗?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雪莲,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月朗一愣,随即笑容灿烂:“你是说你不喜欢这个天气?那好办!”语罢,月朗掌间瞬间凝聚一颗金光球,伸手挥向灰蒙蒙的天空。
顷刻金光漫天,飞雪消退,只见昆仑上空竟是露出了太阳。
“这样我可以跟着你了吗?”月朗又顺手在她眼前一挥。小小惊讶之余,再次望向身边的男子。
刚才漫天飞雪看得容貌模糊,此刻看来,他果真面冠如玉,俊美无俦,简直可以与白泽相媲美。
“冰莲池在昆仑雪山崖底,”见她呆楞,月朗双手环胸,一双桃花眼透露着狡黠的光芒,“是昆仑最严寒的地方,你确定你要去寻灵水?”
“不就是冷点,你害怕你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小小冲他冷哼一声,并未怀疑月朗如何知道自己的去向,引得月朗哈哈大笑。
“白丫头,你可真有趣。”区区昆仑严寒,又岂会难得住他,“抱好我。”猛地搂住她的腰,月朗腾空踏云,惊得小小一连串的尖叫。
“你再叫,我把你扔下去!”他的耳朵不堪其扰,这丫头怎么变得这么聒噪,“你走路太慢,修为又低,走到昆仑崖太慢了。这样快点,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以免小小在空中又揍他,他只好出口解释。
可惜小小已经顾不上他了,瞪大眼睛看着脚下昆仑的风景,“昆仑山这么美!”
“那个家伙没带你出来过?”月朗挑眉问道。“你是说白泽上神吗?”小小提起白泽便是想起了一张妖娆冷峻的脸,又是红云飞上两颊,“师父只顾弹琴对弈罢了。”
月朗温柔道:“他果然还是老样子,一块冰块依旧这么无趣,为难你了。你看我这么美,不如和我走?”
“你?”小小斜睨他一眼,略有嫌弃,“老狐狸说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月朗嘴角略抽,该死的青丘,看我回去拆了你的破山洞。
“我们要下崖了,闭上眼睛!”言语间,月朗附上小小的眼睛俯冲而下,已是瞬间到了雪崖底。睁开眼睛,小小便见雪山底只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泛着蓝色的荧光,其间盛开着十朵泛着雪白光晕的冰莲。
“这就是冰莲吗?这里好冷!”小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回眸却见月朗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笑道:“冷吧,我替你去收集灵水。”语罢,夺过她手中的灵水瓶跃向湖泊,惊得小小立在原地。
月朗靠近冰莲的瞬间,冰莲轻颤便是消失在了原地。惊讶之余,只见那湖泊中央泛起圈圈涟漪,顿时涟漪急旋化作漩涡。月朗匆匆躲开,却闻得一声嗔怒。
“何人要夺灵水?”漩涡中渐渐升起几道水流汇聚化作一道蓝色的身影,脚下浮着朵朵莲花,是这冰莲池的守护者,蓝莲。
“只是借用。”月朗晃着灵水瓶讪讪笑着,蓝莲面无表情便是指动水起,道道水流冲向月朗和小小。
月朗一惊,慌忙护住小小,自己却被尾随的水流打伤,朵朵血花染红雪地。
小小嗔怒,这蓝莲如何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手中升起一簇火焰,便是挥了过去,却见蓝莲刹那闪过,与她近在眼前。
小小一怔,下一秒却被水流圈住。就在她快要窒息时,水流被人斩断,定睛望去,却见自己稳稳落在白泽的怀抱里,白泽身上若隐若现的龙涎香令她面色一红,师父的怀抱好香。
白泽搂着小小,衣袍一扬,那蓝莲却是缓缓回到池中,湖面升起朵朵冰莲。
“叫你罚跪五个时辰,你却擅闯冰莲池?”白泽英眉一蹙,“你可知昆仑冰莲池只有为师碰得?任何人妄图强取灵水,都会被蓝莲赶尽杀绝。”
“你还是那个冥顽不灵的冰块。”月朗蓦地出声。
白泽见了月朗脸色愈发难看,小小只好认错。
“我错了,师父,小小甘愿受罚。”白泽自知她是为打破灵水瓶一事耿耿在怀,便气消了大半。
“和我回去。”小小与白泽离开,只留月朗望着小小的背影出神。
【叁·沐浴】
自从小小从雪莲池回来,白泽便发现她乖巧了许多。闯祸少了,也不再缠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托腮倚窗傻傻地出神。
直到那天月朗来了昆仑,白泽才在小小脸上看到了惊喜。
“大冰块,我来昆仑看看你。”月朗一身白裳,揺着金边折扇,不请自来却是笑得兀自风流。
几千年不曾踏进昆仑山,来了不是为了小小还能为何?白泽倒也不做声,任由月朗自行去找小小,也是默许小小随他出去疯癫,如此他倒也讨得浮生几日闲。小小则由月朗带着览尽昆仑的风景,甚至去了那天宫四处折腾。
两人坐在云端,俯瞰天下众生。
“我美吗?”月朗见她望着自己呆愣,忍不住调侃。
她点头。
“我好看吗?”月朗笑得诱人。
她点头。
“嫁给我好吗?”
“好……好你个头!”小小一拳打在近在咫尺的月朗头上,“当初说你是登徒子还是给你面子了,你应该是色魔!”
“都说了对你这平板身材不感兴趣。”月朗揉了揉头,小声说道,却是唇角笑意渐浓。这次要不是青丘说漏了嘴,他怎么能这么快才找到她,这次他再也不想把她让给别人。
不知是习惯了小小的吵闹,还是他改了心境,一月来白泽倒是不习惯昆仑的安静。那天,月朗又来寻小小,他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小小,随为师去下棋。”白泽无视,径自越过月朗身侧,小小冲月朗吐了吐舌头便跟着去了,留得月朗尴尬。看来,过了几千年,那丫头依旧念着白泽。月朗挑了挑眉,悲从中来。
“师父,前些日子我去那玲珑阁寻东西,却发现阁楼的水晶匣子。”小小兀自说着,没看到白泽一震的神情,“师父,那可是你珍藏的东西?”
“恩。”白泽轻哼一声算是回答。小小知他言少,也就不再问些什么。
一局棋从始有朝霞下到日暮西山,小小望着白泽出神,本来可以摆定的棋子,师父偏偏要举棋不定,眉宇间似是笼了层烟云。
她忍不住靠过去抬手抚平白泽轻蹙的额角,无奈开口道:“师父,我们不要下了吧,不如你和我说说那水晶匣子的事情?”
白泽缓缓放下棋子,定睛望向近在身前的她的脸,小小的心却漏了半拍,扑通扑通跳地犹如擂鼓。
师父果真不负三界美男子的名号,如此一眼,纵使近乎一年,她还是没能免疫地羞红了脸。
“近日来,你和月朗走得太近,可是在昆仑呆腻了?”白泽幽幽开口,落在小小耳中却是像极了哀怨。
“昆仑有师父自然好,”她敛了眸,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发间一阵冰凉,是白泽趁她俯头为她戴上了一支兰花发簪。“以后这簪花便交予你了。你若嫌昆仑无趣,过了十五为师带你去个地方。”语罢,便是起身离去,留得小小在原地惊愕。
青丘啊青丘,你果真煞费苦心,你当真以为我已修为褪尽,认不得轻舞的魂魄?白泽凤眼渐敛,记忆里便多了抹红衣身影。
十五皓月当空,夜幕深深,一抹黑影入了夜色,偷偷行进在去昆仑温泉的路上。
昆仑温泉,化腐生肌,那是天界帝王都觊觎的神物。小小偷偷入了结界躲在嶙峋怪石后,只见氤氲雾气间,一个光洁的裸背呈现在她面前,长发如瀑,她没忍住鼻间两道鲜血肆意流淌。
沐浴的白泽周身雾气缭绕,阖眸间额角流下几滴冷汗,小小只觉一阵强大压迫感袭面而来,被震飞的小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原来是月朗。
她惊得望向温泉,却见温泉里温润冷峻的白泽已是化作原形,在不断嘶吼。“别看,”月朗紧搂着她,抚上她的眼睛,“冰块会变回来的。”
她拿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推开半空中抱她的月朗,径直飞向嘶吼的白泽,全然不顾身后月朗的斥责。
小小立在白泽面前,却见白泽兽型的眼眸里满是痛苦,不断朝着满月嘶吼,那般神情令她心口莫明一痛,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她情不自禁涉水走向他,欲伸手触碰,却是被他激起的水花溅了满身。
月朗奔来,急急拉住她的手道:“他现在谁的话也听不到,和我走!”
小小置若罔闻,甩开月朗的手,依旧步步迈向白泽,趁他俯头蓦地搂住他的脖子,哄道:“师父,小小来了。”须臾,白泽竟是镇定下来,安静地卧在温泉中,任她抱着。
骤然她发上的簪花发出璀璨的光芒笼罩着两人,待散尽光芒入了眼的是白泽苍白的俊脸,她安心一笑却见怀中的白泽此刻赤裸,一览无遗,惊愕间两行鼻血奔涌而出,她便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小小幽幽醒转,入眼是白泽幽深的眸子,她似是要动,却被白泽长臂一推躺了回去,白泽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羞红了脸,呆若木鸡。
白泽望进她的眸心,想起昨夜醒来月朗的话。他醒来便见月朗立在一侧,得知是小小助他才得以挺过满月,小小却因见了他的身子而流鼻血晕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这倒是符合那丫头的风格。看她醒来,他情不自禁笑染眉梢,却看愣了怀里的小小。师父是笑了吗?果真是一笑倾城,她蓦地觉得不枉此生了。
“谁叫你偷偷入温泉池的?”面对白泽的质问,她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是为偷看他沐浴吧。见她羞赧,白泽自知她心中小九九道:“我与青丘的一年之期将近,若是吓到你,你便回桃源罢。”
语尽,他又是转身离开,留下五味杂陈的小小。原来她的师父才是最反复无常的人,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峻如冰。
貌似遗传了青丘的厚脸皮她依然缠着白泽黏在他的身边,月朗每每来昆仑,她便去缠月朗打听白泽的曾经,反倒是月朗蹙眉不已,这丫头又在暗恋白泽那个冰块?
“为师许过带你去一个地方,今日便随我去吧。”那日,白泽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腾云而去,又留下月朗一人风中凌乱。
那是她熟悉的青山绿水,翠竹环抱的桃源,山巅处一间竹屋,竟是纤尘不染。
“这里是为师与轻舞相遇的地方。几千年来,为师每月都会来这里打扫,只为等她归来。”白泽坐在窗边,斜倚着窗,眼神落寞,落在小小眼里却是揪心。
她从月朗那里自是听到了为何白泽每月十五都会那般痛楚。
【肆·往事】
几千年前,白泽已是三界扬名的美男子。那时在山精妖魅猖獗的桃源山出了个魅惑妖艳的树妖,唤作轻舞,艳冠群芳,三界传言天帝七个颠倒众生的公主也比不得轻舞七分,故受七殿下青睐。
那日,白泽被青丘的小狐狸扰得烦闷便来桃源赴宴,却是遇到了轻舞。那众生口中倾城倾国的女子,却是那般缠人。她似是学了青丘的厚脸皮,见他一眼便扬言要嫁他。
他自知天界七殿下钟情于她,而他更是无意儿女情长,便处处刁难她。轻舞却是愈挫愈勇。
他布下结界,她便破结界,不惜撞得头破血流;他拒之门外,她便死缠烂打,没脸没皮;他不食五谷,她偏偏要做一手好菜,扬言美食诱惑;他好花花草草,她便寻了碧落黄泉带来无数奇珍异草,不怕惹了一身麻烦;他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神兽上神,她便刻苦修炼不分昼夜。
她如此模样,那七殿下便处处上昆仑寻他麻烦,她知他喜安静,便每每轰了殿下回宫,毫不在意三界仙神妖看戏的神情。不知何时,他竟也对这个癫狂的丫头动了心思。
他默许她住在昆仑,默许她偷看他沐浴占他便宜,默许她给他四处惹麻烦,冷寂的昆仑倒是因为她而温暖起来。
青丘见了直说她是他的克星。或许吧,她却说,他何尝不是她的软肋?
轻舞回桃源历经天劫那日,白泽却是忐忑不安,只因天帝召他,无法与她相伴。她却蓦地吻他的脸笑曰,万一我回不来,一亲芳泽也是死而无憾了。
他嗔怪她胡闹,心底却祈祷童言无忌。天界七殿下得了消息亦是赶向桃源,她虽是不喜他,他也愿意守着她,那冰块若是负她,他依然会在。
不曾想,天宫外早有四方位神守护,他被禁锢殿中不得出。
白泽出天宫时,已是凡界夜幕深深。他剑眉紧蹙,天帝扬言树妖轻舞若历劫羽化登仙,必得七殿下恩宠。
话已至此,他曾以为是天帝要将轻舞位列仙班后许配于七殿下,可他却忘记了天帝如何会让七殿下受制于钟情的女子。
暗夜里道道天雷劈下,亮若白昼。林间树木被天雷劈断,到处断壁残垣。轻舞身处其中却是用尽全部力量抵挡天雷。
白泽携了龙君赶到桃源时,却见乌云暗涌的上空渐漏金光,他暗叹不妙,急呼她的名字赶上前去。
本心无旁骛全力抵挡天雷的轻舞听他呼唤却是晃了心神,一道金光劈下,她便再没抵得住,而他因搂了她被余雷震及。白泽狂怒,一掌劈向上空,须臾间云散满月皎皎。
龙君布雨熄了林间天火,白泽搂着她单薄的身子,蓦地明白一切都是天帝的算计。那道足以灭神的金雷除了天帝还有何人可使出?
她望着他,伸手拭去他唇角的血迹,笑靥如花:“若有来生,我……我还要缠你一世……”
那刻,白泽才知原来她早已知晓有此结局。后来,他便不再入天界半步,独立三界之外,也因受了天帝的金雷劈身,满月之时,他便遭受烈火焚心之痛。
小小蓦地笑得狡黠:“那若重来一次,师父会为了轻舞义无反顾吗?”
白泽身躯一震,笑得颠倒众生:“怕是一切不可重来。”
【伍·抢亲】
从桃源回来,白泽便寻不到小小的身影,倒是青丘拜访昆仑,带来一个消息。
还有一张请帖。
“七殿下来桃源提亲了。”青丘笑得狡黠,白泽却定在原地。
山精妖魅横行的桃源,如今却是热闹非凡,天狐青丘家的狐妖小公主似是要出嫁了,听说是那天界俊美无俦的七殿下。
小小身着红衣嫁纱,眉梢弯弯,清秀容貌却是成了妖冶魅惑,一点朱砂自是倾城。
青丘从昆仑回来,她便央求青丘给她破了法术,她本就不是什么狐妖小公主啊,她依然是当年那个妖媚的轻舞。
当年她算准结局,便与青丘暗度陈仓将计就计,青丘将她破碎的魂魄收聚,将她记忆封印于水晶匣子内的那支白泽亲手打制的簪花上。
她是白小小,却还是爱了白泽,青丘才施法令她拿回记忆。
青丘推门而进,见她笑靥如花,打趣道:“你倒是开心,亏我当初死皮赖脸求白泽收留你。”
她起身,眨眨眼:“你这只老狐狸打得算盘我还不清楚吗?日后那温泉池自是由你享用。”
月朗一身红装而来,见她依旧美得妖冶入骨,苍凉笑笑,她终究不属于他,他深知与他一起也会害了她如同当年一般。
她笑笑上前揽过他的胳膊,贴近他耳边轻语:“这赌若是赢了,那天药便是我的了。”
他桃花眼微眯,揽过她的腰,哪怕是戏台,他也陪她最后一次。
锣鼓喧嚣,众妖见了那对佳人无不惊叹郎才女貌。婚礼自是用了人间习俗,青丘高喊夫妻对拜时,两人本相连的红绸被一斩两段,。
月朗苦涩一笑,他终究来了。
“轻舞,我想了想,你还是缠着我比较好,我怕其他人会被你烦死。”夸毁参半的言语,让嫁纱下的小小唇角一勾,回道:“那你不怕?”
她只觉腰间一紧,下一秒已是嫁纱被掀,一双诱人凤眸出现在她眼前,自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人,她知道他会来的。
白泽笑得兀自倾城:“傻瓜,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与青丘的计谋?我等了你几千年,你却要和别人成亲?”
从天降落纷纷桃花瓣,两人形似壁人。她倒是不辩解,唇便靠了过去,白泽便任由她占便宜去了,那可是他的……初吻。
亦是她的。
【陆·比翼】
昆仑山上,温泉池畔。
“相公,你说我把这温泉池让给青丘,你怎么不气呢?”她为他揉肩道,光明正大欣赏他的好身材。
白泽刚要出声,她便塞了东西入他口中,笑得狡黠,“这可是情毒,你要是抛弃我,我可是要你陪葬的。”
白泽笑笑不语,胸口一阵暖流抚过,他自是知道他的傻丫头与月朗打赌他会来“抢亲”,赌注便是可医他顽疾的天药,而月朗更是向天帝求情,才有了他们此刻的安然。
“青丘将你还给我,整个昆仑我都可以赠予他,何况区区一处神泉?”白泽凤眸一眯,她便暗道不好。
顷刻间,白泽便将她拉下水压在池边,似是学会了她的厚脸皮,调侃道:“每次都是你占我便宜,是不是也该轮到我非礼你一次?”
蓦地,卷携了龙涎香的味道,他的唇便压了下来,她甘之如饴。
那时她问他,若可重来,会不会为她义无反顾?
他只想,有何不可?纵使逆了天下。
再后来,三界传闻,昆仑上神与狐妖公主一直被七殿下和天狐叨扰,时常弃了昆仑游山玩水,做那神仙眷侣,不知所踪。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