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此地”公众号，ID：山下菜花，文责自负。

陶青青变成一棵树的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其实是一只破土而出的黑褐色蝉蛹，沿着同样黑褐色的树干缓慢爬行。她爬得极慢，仿佛刚才的破土用尽了力气。只爬到离地面不到三米高的地方，就喘着粗气。紧接着，一股白天里积蓄下来的热浪一波一波地撞击她，她的背部裂开一道口子。她看到一个白色的自己在蝉壳里左右挣扎，忽然，“啪”的一声，钻了出来。借着旧壳，等待那皱巴巴的新翅膀，变硬变平整。一阵风起，她展翅飞入黑夜中。

01

化身为“胡桃桃子”、戴着一头粉色假发的陶青青没想到，才晚上八点，直播间的“南方孤雁”已经给她刷了六个嘉年华。她忽闪着大眼睛，连带着右脸颊上标志性的“桃子”图案微微抖动。

她媚笑道：“谢谢南方孤雁的嘉年华，我再多加唱一首大冢爱的《爱恋写真》送给你！”

陶青青是日文歌曲主播，因为歌声甜美，加上笑容明媚，在直播间小有名气，这首《恋爱写真》更是她的成名曲。

在蹙着眉饱含深情地唱完这首歌之后，直播间一下子人气爆棚。眼看着人数将近十万，榜一大哥“南方孤雁”突然发信息来，要她提前下播。

原本她是要播到十二点的，但是今天的业绩已经完成了，她也没有多纠结，故作不舍与直播里的观众道了别，匆匆下了播。

回到宿舍，陶青青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对着手机里的嘉年华痴痴地笑。突然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是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桃子，我是南方孤雁，我们见个面吧！”陶青青惊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面膜被甩在了地上，露出她圆润饱满的脸。

平复心绪之后，她毫不介意地从地上捡起皱巴巴的面膜又贴回脸上，小眼睛聚着光，扣着指甲上贴的水钻，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信息。

“是你啊！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哦，托你的福，我今天可以早点下播。不过，直播是直播，生活是生活，私下里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陶青青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还是”。“还是”就像一面铜墙铁壁开了口，好让事情有些许回旋之地。

“你要是答应出来见面，我给你十万块。”信息回得很快，似乎不给陶青青犹豫的机会。

陶青青有些动摇，但是她不能。

“这不是钱的问题啊。”不只是钱的问题，陶青青看了看自己的身形。

“二十万！你出来我就立马给你。”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陶青青气息已然不足。

“五十万。”对方的回复简短又干脆，财大气粗，似乎对他来说五十万只是五十块那样简单。

陶青青定住了，这五十万，只要去见面就能挣到，这样她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只要有了这五十万，她就可以摆脱那个男人，变回自由身。

“那我们约在一个月后见面吧。”陶青青说出这话来还是没有底气的，她不确定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一个月太久了，我等不了，我最多给你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吗？她撕掉了敷在脸上的面膜，摸了摸自己那张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平平无奇的脸，又捏了一下肚子上的一圈肉肉，下定了决心。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给我发地址，我去赴约。”

陶青青不是真正的美女，虽然在美颜滤镜下，“胡桃桃子”在直播间是粉色头发的甜美少女，可现实生活中她是个一百六十斤的女孩。鼻子不高，眼睛也不大，头发更不是什么浓密好看型的。除了声音好听，她还真找不出自己什么优点来。

从明天开始不能吃饭了，还得去找特效药。

心里盘算着，她去洗手间洗了手，坐到床上，拿起手机拨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电话那边接通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业绩不错，继续努力。”

“我还差多少就可以把钱还完了？”陶青青的语气生硬冰冷。

“大概五十万吧。”那边的人打了个哈欠，声音透着一丝狡黠和不耐烦。

“好，还完了钱，你得兑现承诺，把照片还给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好歹也是你的恩人，对恩人说话要客气点，不要那么冲。记得把今天的钱打给我。”男人随即爆发出一阵冷笑。

陶青青摁断电话，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往事像决了堤的眼泪哗啦啦地涌出来。

五年前，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病重，急需很多钱，她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却一无所获。亲戚说这个病是个无底洞，再多的钱也于事无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认命吧。陶青青欲哭无泪，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拖住她的双腿，在匆忙的人流中随波而行。那个男人适时地出现了，像一道光，“美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是钱的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

又是无聊的搭讪，陶青青连白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可十秒之后，她像触电一般惊醒过来，抓住男人的手：“钱，你有钱吗？可以借我二十万吗？”

男人狡黠地笑了，把她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一家网贷公司。

她那天任人摆布着拍了许多照片，抱着那几捆钱她一路哭到了医院，好像她是一只刚蜕了皮光溜溜的蝉。

可是钱有了，她母亲的生命却没有得到延续，在一个深夜，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陶青青办好母亲的身后事才发现，网贷已经利滚利，翻了几倍。按照约定，如果她不能在约定时间内还清债务，就必须按照公司的要求开直播挣钱还债。陶青青虽然不是美女，但是她会唱歌，声音也甜美，在美颜滤镜的强大功能加持下，她化身“胡桃桃子”，成为了那些人挣钱的工具。

只要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摆脱控制，变回自由的自己了。可是眼下，最棘手的是身上这些肉。脸可以化妆，身材却骗不了人。

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她猛然间从床上坐起，做了一晚上的减肥操。

02

休息室里，昏黄的灯亮着，空气弥漫着劣质香水的浓郁香味。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体重秤上的数字却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

镜子前的陶青青揉了揉乌黑的眼圈，耷拉着脑袋。没有吃东西的她被这香味熏得胃不舒服，犯恶心，干呕了起来。

同事蓝雨问：“怎么了？不会是有了吧？”

陶青青摆了摆手：“在减肥，吃太少了，胃难受。”

“女人减肥一定是为了男人。老实交代，是不是名花有主了？”蓝雨嬉笑着说，“男人是会变心的，特别是有钱的男人。”

“哪有。我只是想让自己更上镜一点。”陶青青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

“看你这个星期精神状态不太好，怎么突然这么拼啊？”蓝雨边化妆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

“有点事……想要快速瘦下去，有点过度了。”她忍着恶心没有说太多。

“我倒是有个绝妙的办法。”蓝雨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办法？”她扭头看见蓝雨神秘兮兮地看着她，眼睛媚而有神。蓝雨最近似乎瘦了，皮肤变得光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蓝雨没有直接回答她，从亮晶晶的黑色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你去这个地方就知道了。”然后就扭着腰肢去了隔壁直播房。

那是一张简单的名片，正面写着“蝉蜕健康指导中心”几个字，背面写着一个地址，没有电话号码。

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时间紧迫，只能去试试了。

请了晚上的假，她收拾好后匆匆赶去名片上的地址。

手机地图的导航提示已经到了目的地，可是她怎么也看不到店招。老城区的小巷子又破又阴森，她心想着看来是被骗了，但还是不甘心地来回走动。不经意地抬头，她看到一块老式的霓虹灯牌，像是理发店的店招，不大，因为接触不良导致店名一闪一闪，正是“蝉蜕健康指导中心”。

跟着“请上二楼”的标志，她从旁边满是垃圾的幽暗的楼道拐上去，毫不费力地就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道很窄，面对面有两户居民房。她拿不准是左边还是右边的时候，左边的门打开了，陶青青闻见了什么香的味道。接着，一个穿着黑衣连帽衫，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走出来。

他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手插兜，一手掏耳朵，等着陶青青先说话。

“请问这里是‘蝉蜕健康指导中心’吗？”陶青青问得很小心。

年轻人瞥了她一眼，说：“进来吧。”转身已自顾自地走进去了。

陶青青一跟进来，就被什么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捂着眼睛，过了几秒才看清里面的陈设。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黑皮沙发，一张圆形红漆圆桌，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神坛。点着檀香，屋里烟雾弥漫，估计她闻到的就是这个香的味道。

“过来啊！”年轻人从里面的一间房探出脑袋，朝陶青青招了招手。

陶青青进去就看见那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空荡荡的，只放了一个装着红色药丸的玻璃瓶。

“坐吧。”他用眼神示意陶青青坐下，“然后把这个签了。”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份合同，摆在了玻璃瓶的旁边。

“这是什么？”陶青青坐下，看着药瓶，一脸疑惑。

“你朋友没跟你说吗？这里是一个星期的药。一天吃一粒药丸，一天能瘦三斤，只要不违反规则，没有副作用。不过，你得签契约书。”年轻人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多少钱？”陶青青想，一天能瘦三斤，那一个星期能瘦21斤，有这么好的事情？那怎么砍价，自己的预算可没这么多。

“不要钱。”年轻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森，“夜晚十二点会发生蝉蜕，只要你把蜕下的皮用黑色塑料袋装好，半夜两点放在你家楼下，我自然会去取。”

“吃了这个药丸还会蜕皮？”陶青青心里有些发毛。

“是的，重获新生，如同蝉蜕一般，皮肤光滑细腻，还能减肥。你害怕了？”

“……”说不怕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她想起蓝雨的状态，确实变了许多，而且有签协议，这么好的药，估计是秘密研发，把她们这些有需要的人当做试验品罢了。试验品，试验品，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不，我不怕，我签。”陶青青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翻出一支笔，在面前的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你不看看里面的内容了吗？”年轻人问。

“没事，你的药我要了。你说了只要不违反规则，就不会有副作用的吧？”

“是的，蓝雨就是，你可以看到她正在慢慢变美。”

“好，谢谢你。”陶青青心中有抑制不住的雀跃，她立马拧开瓶盖，把红色的小药丸倒在手心，一仰头吃了一颗。

“我先走了，今晚我按照约定，会交给你想要的东西。”陶青青鞠了一躬，如获至宝地转身离开。

“记得，一天吃一粒药。”出门时，年轻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好的，再见！”陶青青又鞠了一躬。

03

浴室里很安静，水龙头哒哒的滴水声不止，像是在计算时间。陶青青待在浴缸里，等待着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身体越来越热，她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体内游走，皮肤发痒，开始和肉体分离。可这种感觉并不痛苦，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迫切地想要破壳而出。突然，她的背裂开一道口子，“嘶啦——”一声，伴随着麻麻痒痒的一丝丝痛感，她像是鸡蛋被剥壳一般，从她旧的躯体中剥离出来。一阵清爽的感觉从头到脚，酣畅淋漓。陶青青看见她的腿变细了，肚子变小了，手臂的皮肤变得光滑。

她欣喜地跑到浴室镜面前端详自己的脸，模糊的镜子像是有了魔力，她看见她的脸小了一圈，脸颊光滑水嫩，她变漂亮了！那个人果然没有骗人！

一回头，她看见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浴缸里有另一个自己，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又像是个橡胶娃娃，躺在浴缸里，皮肤很薄，略透明，眼睛的地方空洞无比。她胃里一阵翻滚，趴在马桶上就吐了个痛快。随后，她又突然大笑着爬起来，抓起那一堆东西，塞进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里。

两点，准时提着塑料袋扔到了楼下。

她在楼道等了一会儿，再去看时，塑料袋已经消失。她没有去想塑料袋怎么不见的，只是静静地返回，关上门，像一只幼蝉安心地睡去。

五天过去了，她服了五次药，蜕了五次皮，身体瘦了十五斤，脸更小了，眼睛大了一圈，鼻子也比之前高挺，小嘴更是红润富有弹性。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虽说现在不是骨感美女，但是好好穿搭一下去见南方孤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她想要跟蓝雨道谢，可是到了公司，才听说蓝雨今天没来，也没请假，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头了。

主播的工作本来就很晚，早上起不来是正常现象，陶青青也没想太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她今天的工作和前几天一样，从早上直播到晚上十点。她和其他同事换了班，好等待十二点的蜕变。

可是，直到她下播，也没见蓝雨出现。

很快，新的一天就又来了。

一早，她收到了“南方孤雁”的短信，他们约在了一家私人影院晚上一起看电影。

她挑了一件可爱的粉色裙子，戴上粉色的假发，还在右脸颊画上了标志的桃子图案去赴约。

当陶青青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甚至怦怦直跳起来。她没想到“南方孤雁”会是个这么帅气又儒雅的男人。在此之前，她一直担心南方孤雁如果是一只大肥雁该怎么办。

他说他叫陆鸣，做软件开发的工作，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日漫。

他们一起相谈甚欢，像情侣一样一起看了场浪漫的爱情电影。在私人影院，像情侣一样陆鸣吻了她。这是陶青青的初吻，被吻住的瞬间，她像喝了桃花酿一样迷醉。

十二点前，她回了家。她得赶在十二点之前待在她的浴缸里，等待最后一次蝉蜕。

手机提示五十万到账，陶青青松了一口气，把钱转到了那个男人的卡里，发了一条消息。

这一刻，她终于迎来了自由。

一切都是崭新而充满希望的。

从那天起，陶青青就变成了陆鸣的女朋友。她搬去陆鸣的房子，自己开直播，依然和之前一样，直播唱歌。她的脸现在不开美颜也很漂亮，虽然有点肉肉的，却甜美可爱。她拥有甜蜜的爱情，与美丽的容颜，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她打心底里感谢蝉蜕，蝉蜕一次，华丽转身。

不过，她却担心陆鸣。那身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儒雅，她不相信会独属于她。

在陆鸣连续几天不回家也联系不上之后，陶青青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回想着蓝雨曾经跟她说过的话：“男人是会变心的，特别是钱很多的男人。”

果然，随便一找，她就找到了“南方孤雁”在另外一位日文歌主播的直播间刷礼物。那个主播比她瘦，脸蛋也比她精致。

某天夜里，她看见了陆鸣约见女主播的信息记录。删都懒得删，变心变得毫不掩饰。

陶青青恨恨地咬牙切齿，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男人喜欢更漂亮的女人。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她不甘心地问晚归的陆鸣。

“你那么聪明，我以为你早猜到了。我会给你钱，明天搬出去吧。”陆鸣说得很平淡，仿佛她是那件蜕下来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皮。

“你能告诉我理由吗？”陶青青仍不死心。

“她比你身材好，比你漂亮。”陆鸣回答得很快，一点都不隐瞒。

果然！

“我不要你的钱，我会减肥变漂亮的。你等着！”陶青青连夜去了“蝉蜕健康指导中心”，决定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次不能一天一次了，得隔天一次。”年轻人打着哈欠，依然耷拉着眼皮，说话中透着疲倦。

“我要了，协议拿过来，我签。”陶青青迫不及待，她的手指不住地在桌子上敲着。

“你不能违反使用规则，隔天一次，记住了。”年轻人把合同推到她面前，又嘱咐了一遍。

她想都没想，签了字，拿了桌上的药瓶就匆匆离开。

04

陆鸣很惊讶陶青青的变化，她在短短的两周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皮肤吹弹可破，肌肤似雪，身材凹凸有致，那两片诱人的唇唱着动人的歌。他再次向陶青青投去了橄榄枝，可是陶青青似乎已经变了心。

现在的陶青青，觉得自己变美才是最重要的。爱情什么的，就让他随风去吧！

她爱上了照镜子的感觉，直播间的夸赞声比一个恋人来得更让她有幸福感。

她因为不开美颜，不要滤镜直播，短短两周涨粉几十万，也迎来了第一次的商业合作。从那之后，涨粉、接商业广告，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唾手可得。“胡桃桃子”变成了百万粉丝网红，很快就是千万！

电视台让她去领奖，赞助商给她备了一条镶满钻石的纯白色礼服。

陶青青捧着那条礼服的时候哭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变成凤凰的一天！

她想象着穿这身礼服领奖时闪耀全场的美丽，可是，试穿的时候，拉链却卡在了腰上，即便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上去。

她不够瘦！

意识到了这一点，陶青青把脸遮盖得严严实实，拿了手包，立马去了“蝉蜕健康指导中心”。

敲开了门，就算现在是第三回，她还是让屋里的香味呛得直咳嗽。

“请给我药。”她捂着嘴坐在椅子上咳嗽。

“我不能拿给你，按照规定，不能再卖第三次药的。”说话的人永远耷拉着眼皮，只是这次没有穿连帽衫，头发依然是乱糟糟的。

“只要不违反规则，不是就没有副作用吗？”陶青青问。

“话虽是这么说……”

“我不会违反规定，请告诉我怎么用药。”

“第三次得一个星期服一粒，同样，服一次药瘦三斤，不能违反规定。”

“好，我记下了。”陶青青把药瓶装进手包里，随手签了协议。

她离开得很快，快得没注意到身后那个年轻人诡异的笑。

05

拿回药以后，当天晚上她就用了，然后按照老方法在浴缸等待蜕变。

第三次的蜕皮比前面的要更轻松些，她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丝痛，如剥蚕丝般，轻轻一顶，她就从那层旧皮里出来了。

迫不及待地试穿了一下礼服，还不够，还是拉不上！

陶青青穿着那条拉不上拉链的白色礼服，在郁闷中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那条礼服长出了美人的脸嘲笑她，笑她不够瘦，不够美，配不上它！

她哭醒了，摸出床头柜里的玻璃药瓶，拧开就往嘴里扔了一颗药。

等她惊醒过来时，药丸已经滑入喉咙，怎么抠吐都吐不出来。

她害怕极了，今天不但没有隔一个星期，还二十四小时内服用了两次药！

陶青青害怕地蜷缩在床上，环抱着自己，惊恐地等待着可怕的事情。她心里明白，卖药的人反复提到的服药规则，一定得遵从，不然……她无法想象。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等了一个多小时，头昏脑胀，眼皮打架，终于没扛住，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清晨，一个穿黑衣连帽衫的男人出现在了陶青青家的门口。他用指纹解锁，进了屋。

“我按照协议来拿东西了。”他对着黑暗的房间说道，手里拿着点燃的檀香，摸索着来到窗前，“呲啦”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照射进来，房间立即变得明亮。

一棵大树盘根错节地长在床上，树叶长在树干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异常茂盛。仔细看，树叶里隐匿着许多红色的小果实，如花生米般大小，红彤彤的，散发着奇异的气味。那人从怀里掏出几个玻璃药瓶，一一放在梳妆台上，摘了树上的小果，一颗一颗往瓶子里装。他边装着，还边抱怨：“怎么这么难闻？除味又得多一道工序，真是麻烦啊……”

一阵风吹来，把窗户吹开，一只蜕皮不久的蝉像是受了树的吸引，从窗户外飞进来，停在树干上。只停了一会儿就“知了知了——”地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