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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那么普通
要不是有回忆
又怎能令我念念不忘
味微苦,性微寒。龟苓膏是一味药,是记忆中爷爷最擅长的一味药,加点糖水,主要功能是消暑解馋。
小时候爷爷最爱为我们几个孩子捣鼓小东西,用木头给我们做跷跷板、做小玩具,让我们成为全村最多玩乐的孩子。给我们做零食,小点心、酸泡菜、还有龟苓膏,其中我最爱龟苓膏。
那时农村的孩子都要帮着家里分担农活,夏天农忙季节最熬人,既要收割,又要插秧,整个暑假大部分时间都跟泥巴混在一起。
龟苓膏便是在这时以绝对优势获得我们青睐的。中午休息的时候,爷爷会拿出一包绿色袋装的龟苓膏粉,然后在灶头烧一锅水,等水变温,便从锅里舀一大勺到大海碗里,再倒入半包龟苓膏粉,用汤匙搅拌,再搅拌,搅拌到后面爷爷会直接用手。爷爷一只手稳住碗,另一只手抽出大拇指沿着碗壁转圈压糊糊,爷爷说这样才能够把粉都压溶,做出来的龟苓膏口感才会细腻。
用温水把糊糊调好之后,锅里的水正好烧沸,爷爷会先把沸水装在一个茶壶里,再一点点倒进装着糊糊的碗里,一边倒一边继续搅拌,一边搅拌一边告诉我们,速度一定要快,不然龟苓膏粉化不匀,不好吃的。
放完沸水让糊糊充分溶解之后,龟苓膏基本算完成了,那个年代还买不起冰箱,爷爷会用一张大盆从水缸里舀一盆水,然后连大海碗一起将做好的龟苓膏放进盆里冷却,没冷却完谁都不准动。
我们几个小孩哪里止得住这个馋,早在爷爷拿出龟苓膏粉的时候,我们便开始着手调糖水了,依然是碗里加热水,再把白糖往里一放,糖水算是做好了。然后为了消磨等待的时光,先是去趟隔壁家找小伙伴玩上一阵,回来看看还没凉,眼巴巴地望着爷爷,爷爷终于不忍看我们的馋样,说一声吃吧吃吧,兄妹几个一人抓一个碗,舀上满满一碗,往里加糖水时糖水都一个劲往外溢了,生怕吃完一碗就没了。
爷爷却只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长烟斗,一边往烟斗里加烟丝,一边看看他的龟苓膏,再看看他的孩子们,多么稀松平常的一个夏天午后。
作为孩子,我们只能享受着甜中带苦的消暑极品,一边忘却整个上午的疲劳,再一边盼望着傍晚快点来临,好去河里畅畅快快地游泳,然后再等第二天中午,爷爷给我们做龟苓膏吃。
夏天复夏天,爷爷的龟苓膏却并不能每年都吃到了。长大以后,我们离家上学、工作,夏天不再在家里度过。爷爷也老了,不轻易做龟苓膏了,可能是不知道要给谁做龟苓膏了。
2013年夏天,我辞职回家小住,逛超市的时候看见货架角落里有小时候那种绿色袋装的龟苓膏粉买,于是突发奇想希望给爷爷做一次龟苓膏吃。
买回龟苓膏粉,用饮水机烧开水,却在每一步都手忙脚乱,爷爷说我来教你吧,龟苓膏很容易做的。于是我再一次看到了爷爷用温水调粉,用沸水溶糊糊,最后把做好的龟苓膏放进冰箱里冷冻。
隔着十几年的时光,爷爷的手法依然娴熟,该在什么时候放什么东西,他通通都没忘,以致于我问他比例的时候,他说他哪里知道比例,按着习惯做就是了。
我那时想,要是以后每年都能吃到爷爷的龟苓膏该多好,丝丝甜,丝丝苦,吃上一碗,仿佛整个童年的夏天都不曾离去。但我却不曾想,那是最后一次吃爷爷做的龟苓膏了。
2014年春节,爷爷突发急病,原本健康硬朗的人,硬生生被老天爷带走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给我做龟苓膏吃,再也没有流着汗闻着稻草香的夏天,再也没有苦中带甜的人间美味。
这两年我也时不时学着怎么做龟苓膏,但每次都不能令自己满意,不是水太多就是粉不匀,好像一辈子都做不出我想吃的味道。是啊,谁想自己去学呢,我希望夏天里永远都有爷爷做好的一碗龟苓膏。
小的时候,想为了一碗龟苓膏,留住整个夏天。
长大以后,想为了留住爱的人,复刻一碗龟苓膏。
然并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