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围裙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白日清风,轻轻拂过稚嫩净白的脸颊,留下一丝温凉,悄然而去,却不曾打搅那个凭栏远望的女孩。

经过岁月无情冲刷洗礼,多少往日烟云都已乘风归去,但关于她的记忆,却历久弥新,像电影里的画面,那样清晰可见,那样宛若昨日。

还记得那是二零零七年的秋天,金黄的叶片飘落在***中学的校园,像极了一片片精美的装饰品,游走于建筑的各个角落。

开学那天,母亲陪伴Q同学走进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校园,熟悉是因为在一个月前他来过这里,参加了一场考试;陌生是因为他并不熟悉这里的一切,像不知道那场考试的分数一样。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Q同学的视线中穿梭晃荡,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每当有年龄相仿的同学从Q身边穿过,他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全身审视一番,倘若对方与他四目对视,他便更加紧张起来,眼神审视着对方,心里扫描着自己,尤其是各门功课的成绩,都在小心翼翼地将对方和自己比较着,对方可能是优等生,或者学霸,总是不敢小瞧了别人,至于为什么只比较这些,因为他能想到的可以与对方进行一拼的也只有功课了。待对方离去,随后赶紧再检查一遍全身,包括鞋子,衣服,头发等等,他生怕自己全身的某一点称为别人注视的焦点。Q同学明白,他们是城市里的孩子,而他只是一个从农村走到这里的幸运儿,其中很大程度有着上帝眷顾的成分。

他不知道,是否别的孩子有过这样的心里活动,也许是有的,他看见过很多与他一样的孩子那种对陌生环境拘谨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曾今在乡村小学是三好学生,但是来到这里,意味着一切的消失,曾今一个城市孩子的家长曾当着Q同学的母亲的面,说他在农村几个学生的班级里即便是优等生,哪怕是第一名,但是走进大城市的学校,便只能跟班垫底。他虽然知道这是一种无情的嘲讽,但是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母亲常教导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城市的孩子所谓见过“大世面”,便是见多识广,见农村孩子未曾所见,闻农村孩子未曾所闻,当然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均是要好的,农村和城市本身就被人为地代表着两种文化:落后与先进。两个分别来自农村和城市的孩子,从言谈举止从便可分为一二,因为很多环境所带给人的标签是无论如何脱不掉的,洗不掉的。在这两种文化的交流中,农村的孩子会不自觉地黯然失色,这是无法抗拒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无论你如何隐藏或者小心翼翼,总会在与同学们的人际交往中显漏底色。

Q同学像一个乖乖小木偶一般小心翼翼跟随母亲报道,这里给他的感觉和乡里的集会没什么区别,除了少了些猪马牛羊鸡鸭鹅的叫唤外,都是人山人海,都是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衣服使这里更显一些艳丽和清新。

九月的北方,除过早晚凉气逼人外,中午的太阳依旧火辣,且更加刺眼夺目,加上人流涌动,便更加炎热了,太阳宛若夏日的火球,熊熊燃烧,更加衬托了这里热闹非凡的景象。

今日里,所有的家长都对孩子格外的疼爱,因为今天报到完毕,除过城里的部分孩子跑读外,其他从遥远地方来的孩子将跟Q一样,即日起便开始住校了。这件事情对于此前从未住过校的孩子来讲,或许是灾难性的,因为住校意味着他们会失去很多东西,舒适的大床、喜欢的电视剧、妈妈的早餐等等早已产生依赖的东西都将失去,迎接他们的将是木质的硬板床,独立起床洗漱洗衣服,独立打点自己的新生活,在与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同学一切生活学习的过程中,他们将面临怎样的挑战,一切都是桃花源,一切都是火焰山,一切都是未知数。往后的日子,不管你喜不喜欢,期不期待,都将必须面对。

因此,家长们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安慰和鼓励他们的孩子,崭新的名牌衣服,各种眼花缭乱的零食等,生活用品都一一安排妥当后,便带着各自的孩子出去吃大餐了。

Q同学和母亲带着十分寒酸的行囊在拥挤的人群间打探着报道的地点,终于在别人的帮助下,顺利入住了学校宿舍。

走过水泥地板的走廊,一种阴森感扑面而来,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无法说于母亲,他是自幼小学三年级便开始寄宿学校的孩子,对这一切应该很快适应才对,因为在母亲与别人家长交谈中,他还因为这种独立的能力得到对方的赞赏和表扬,同时也鼓励了别的同学,因此他只能默默接受并努力克服心中的不安。

母亲将他安排妥当之后,便准备带着他出去下馆子吃饭,事后母亲还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那里全是泥泞的山路,下车后还要很远一段路程要走。尽管城市里有好几家亲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别人家住的,她说在别人家住不自在,回家住踏实,心安。

开学当天,报道的人很多,很多家庭均是全家出动来送孩子报道。学校的学生宿舍只有一栋楼,男女混住,每楼层中间通过铁栅栏隔开。从早上到下午四点左右,整个宿舍楼一直人满为患,出的出不去,进的进不来,因此总能看见宿舍楼门口处进出的两波人在里外开弓,大家尽管尽量互相谦让,但是进出的人实在太多了,宿管人员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尽力疏通。

在宿舍门口外边,一对打扮精致端庄又朴素典雅的同穿连衣裙的母女正在排队等待着,但是拥挤的门口人员流动实在一言难尽,很多人等得不耐烦了便见缝插针往里面挤,有的趁着空隙挤进去了,有的挤着挤着又被里面出来的人挤出去了,慢慢的,大家也便都不再顾虑谁前谁后,都开始只管自己了,这种情况下,那对母女又实在不好意思挤,便只能一直等待了。

Q同学和母亲也尚无拼命之意,而是紧跟着里面要出去的人,一点一点往外走。突然,从外面进来的不知谁的行李从高处滑落,落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栏杆上眼看着便要掉下去了,说时迟那时快,Q同学眼疾手快一把便稳稳抓住,然后迅速靠在楼梯处托起,并对着挤着进来的人们问道:

“这是谁的行李?谁的东西掉了?”

之间外面等待许久的那对母女正撑着空隙被挤进来了,她们的行李已经不受她们控制,完全是在后面力量的推动下在往里面挪动,几个袋子被挤的七零八落,Q同学与母亲看到后赶紧上前帮忙。母女二人一边低头拾东西一边对着帮助她们的人说着谢谢。

在拥挤的宿舍门口,四人小心翼翼把所有东西终于拖到了比较宽敞的走廊间时,母女两微笑着真诚向Q和母亲道歉,然后Q与母亲便准备匆匆离去了,不知何时Q的脸颊已经泛起了一丝红晕。

“是Q同学吗?”

突然间,Q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出现过。Q同学这个称呼一般是很少有人叫的,但是确实有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当他回头那一刹那,除过刚才帮助过的那对母女两外,没有其他人了。Q看着不远处这个自己并不曾认识的女孩,大脑瞬间像一台巨型服务器在进行着全数据库搜索服务,几秒钟之后,终于有了结果。

“是你?”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眼前这个温柔若云飘然如雨的漂亮女孩竟然是她,她简直不敢确认这是同一个人,刚才在帮助对方的时候Q因为紧张而不敢仔细打量她。

“真的是你?”

两人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镜,但是看着彼此又无比确信,或许她的朴素典雅的装扮太过漂亮,或许Q的新衣裳也让她眼前一亮,人靠衣裳马靠鞍,或许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讲,实属的很敏感的。

就在这短短的一刻间,Q所有的烦恼都被冲刷掉了,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让他对今后的全新生活有了一些新的期待。

她叫颖儿, 是Q在一个月前考试时唯一说过话的同学。记得考试当天,Q因为怕走错教室和座位,早早便进入了考场落座,但是边上的几个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我以为这些同学今天大概是准备缺考了,缺考意味着放弃,这种事在Q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所学校是县城中非常有名的一所私立学校,因此要想进入这里求学,生源自然要求是比较高的。小学毕业离校当天,Q记得班主任曾给他们郑重地说过这件事,说县城的很多学校不久会有入学招生考试,其中这所学校是老师专门提到过的重点好学校,因此还特别提醒他说一定要去考,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是Q并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至于他将来去哪儿上中学的事情,父母也未曾有过任何计划,对未来的求学之路更是一无所知。

回家以后,Q便将其作为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传达给父亲母亲,母亲听后十分重视,并立即给小学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此事。几天之后,母亲便带着Q第一次去了县城,一路询问到了这座中学,参加了那场考试,或许是命中的安排,本来母亲想让Q第二天继续参加另一所中学的考试,但是他像哪根筋有问题一般,死活不再去参加考试,也没有任何理由,最后阴差阳错便进了这所学校。

等到开始考试的电铃响起,仍然没有见有人来,边上空荡荡的桌椅让我对这场考试带有一种莫名的紧张。随着一张张试卷下发到每一个早已正襟危坐的同学手上,边上的桌子依旧空荡荡的,Q心中咯噔一下:这些位同学这下完了。

直到他写完名字准备开始审题,教室门被打开,进来了一个美丽的女孩,跟老师点头示意之后,微笑着轻轻穿过桌间通道在Q身边落座,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干净漂亮的牛仔裤搭运动鞋装扮给人一种清新明快之感,使Q原本心存的一丝考试紧张感荡然无存,Q看着几个将目光投向这边的男生,心中莫名涌起几分仇意,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总是就是不痛快。

她落座以后,小声问Q试卷在哪儿,因为刚才监考老师没有给几个没来的考生桌上下发考卷,Q便小心翼翼举手并看向讲台上的老师,没他我开口,老师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情况,便拿着试卷向这边走来.....

那是Q平生第一次感到紧张的考试,往后不管是中考和高考,也未曾紧张。而这种紧张感来自哪儿呢?此前所有大大小小的考试,他总是提前交卷,在众目睽睽下提前走出教室,然后一如既往地拿到第一的成绩,显然他是没有考试紧张这种概念的,而目前也从未在关于考试的问题上关注过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他独立把握的,不知道的,说也说不清楚的。

或许在人生的某个转折点处,人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反应,有意识的,也是无意识的。因为变化让人不自觉地精神集中,高度戒备。

考试总共有两门:数学和语文。数学还是那样的顺利,语文还是那样的模模糊糊。Q粗略估算了以下分数:160分。考试结束以后,Q没有立即收拾东西离场,而是静坐在座位上,继续想着两道阅读理解中的ABCD,真假美猴王,难辨啊,难辨。尽管他知道目前在下面等自己,但是他还是想在这里坐坐。

“喂,同学,今天考试结束了!还不走吗?”边上那个女孩说。

“没事,我待会边走!谢谢你!” Q不确定最后三个字是否说出了口,总之声音很小很小,他自己也勉强听到了一丝丝分贝,也有可能只是自我安慰,然后用手当初了脸部。

“你没事吧?”那个女孩又问道,他这是以为她一斤走了。

“哦,没...没事!谢谢你!”Q再一次小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你是不是发烧了!”Q突然感觉有一只柔软稚嫩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令他猝不及防,他立刻谈起头来:是她,她还没走!

原来,不直什么时候,Q的额头全是汗,但是Q并没有感觉自己身体哪个部位有什么不舒服。只是觉得今天的考试并不顺利,不知道是否可以通过考试。

和她做了简单沟通以后,Q知道了她叫香儿,和自己是一个地方的,彼此的家只隔了几个村庄而已,并不遥远。

最后,两人一起走出教室,下了楼。这个教室后来成了我们一起上学上课的地方。

下楼以后,Q默默看着她走远,并很远便看见了母亲,她也看见了Q,在一处没有任何遮阳的地方等着自己,她满头大汗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手中拿着一瓶带颜色的饮料和一袋饼干,很高兴地问:道

“饿坏了吧,来,赶紧喝口这种饮料,还有饼干。我看别的家长都给孩子买了这种饮料,应该很好喝!”母亲微笑着看着Q

Q一下子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着母亲额头的泪珠,心中一阵心疼,他问母亲为什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着,她说怕我出来看不见她,因此便一直在他进考试前两人一起呆着的地方等我。他扭开饮料瓶让母亲喝,母亲不喝,说自己不渴。待他喝了几口后,再次让母亲喝时,她才勉强喝了一小口,并说道:

“这个饮料真好喝!”并甜蜜地微笑着看向他。

Q吃着母亲给我买的饮料和饼干,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来自母亲的宠爱。那瓶饮料和那袋饼干成为了日后他心中不可或缺且极为珍贵的儿时回忆,每当他在外孤独无助时便会想起它,想起母亲。

随后母亲便带着他去了一家面馆,他们在店里两份肉丝炒面,吃饭时母亲把自己碗里的肉丝不断地放进Q的碗里,那是他吃过最饱最香的炒面,此后他在外走过很多城市,却再也没找到那个味道的炒面。

傍晚时分,母亲和Q商量,她说她跟一位老师聊天了解到附近的一家中学第二天也有考试,并让他明天参加,这是那位老师给她的建议,也是给Q建议,那位老师便是Q后来的班主任,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老师。

但是那天Q莫名其妙,十分倔强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母亲一边劝说,一边拉着他去表姐家暂住一宿,他坚决不从,没有任何理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和解释,但就是不去,坚决要当天回家。

去往火车站的路上,Q再次遇见了颖儿,她正从一家饭店出来,边上有两位中年男子,还有一位跟我们年龄相仿的英俊男孩,她给我介绍了他们,一位是她的父亲,一位是她的叔叔,另外那个男孩是她叔叔的儿子,他们是同一个村的。

她征求了她叔叔和父亲的意见,想让Q跟母亲一起坐着他们的车回家。Q和母亲都十分感激,但母亲解释说想让他第二天参加另一场考试,随后便告别了。

告别以后,Q突然对颖儿由原来的亲近感又多了一层距离感,这总感觉直到他长大些以后才明白。随后,他跟母亲便去了车站,他知道母亲跟我不坐别人车的想法是一样。

今天报到再次遇见颖儿,说实话,有种怅然离去而又莫然重逢之感,百感交集,Q曾幻想过与她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是这种幻想最终还是被放弃了,因为他能不能考入这里是一回事,她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因为那天的考试她给他感觉是随随便便,并没有重视这场考试,或许这里也并不是她想来的地方。

不敢想象,与她的再次重逢,如同一种失而复得的经历,欢乐的血液在Q的大脑里中飞速旋转。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人最后尽然到了同一个班级,没错,班主任就是那个和Q母亲曾今交流过的老师。

很多事情总是不期而遇,像一场梦,做着毫无韵律的跳跃,但又好似一切均在冥冥之中如约而至。

他有些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竟然是她,那个曾今穿着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姑娘,那个温柔善良、曾摸他额头的女孩。

她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她成了Q后来在暑假看中学读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时曾幻想冬妮娅的唯一形象,包括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美丽女孩。

今天她也没有扎马尾辫,只是中间部位被夹了一小簇,其余成散发,圆圆的脸颊像刚刚从瓦尔登湖浮出水面的少女,那样清澈透亮,那样美丽动人。她真的惊艳到Q了,如果说考试那天她有些小酷,那么今天她彻底成了童话里的公主,尽管他当时不曾知道白雪公主是什么样的,但肯定符合了他对一切美好的想象。

多少年后,Q再次想起那次重逢,激动的心情总是久久不能平复。是的,Q,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男孩,和一个美丽的天使般的公主相识了,她对他笑了,还进行了十分友好的谈话。

那天,Q走在校园里,城市的街道中央,人群之间,再也没有了此前的那种小心翼翼,他感到自己的脚步十分轻快,心中无比欢乐。此前他还想象母亲走之后自己该有多么悲伤难过,但是那天他没有,送母亲离去时他是微笑着的,并且大声说:

“妈妈,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突然对这里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去期待这认识新同学们,期待着每一张新老师的面孔,期待着新的课堂。

不过,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Q对一切新鲜事物的期待,均源于她的出现。

当他第一次走进班级教室时,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中,没有人可以想象Q当时激动的心情,超越了小学老师在讲台上公布第一名时爆出自己的名字。

后续的事情,一切都那样的不可思议,一切都如所自己愿,Q与她内分配在了一起,一左一右,成了同桌。

没有人知道他曾有多少次在课堂上迷离走神,还曾被老师不点名批评,但是一种超越万有引力的强大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她的方向,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我不得不在关注她的同时监视着其他男同学的目光,只要谁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些许时间,哪怕超过两秒,Q就新生仇意,内心瞬间涌起一股不令人愉快的东西。

她总是穿着新鲜漂亮干净的衣服,没有一点农村孩子的气息。Q只能尽力用目光去追逐她的踪迹,阳台,走廊,讲台,走廊,哪怕是值日打扫卫生,他总会以各种方式让目光接近她。她每次看到我就会对我笑,然后笑着问他怎么了,Q只是简单回答没事。然后静静地找一个自认为不太尴尬的地方坐下来,然后再继续默默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什么喜欢上了在教室里坐着,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在Q真正全身心转入学习状态之前,似乎并不是为了学习而喜欢静坐在教室中,他在等她,是的,她是一个喜欢奔跑在别人前面的女孩,她解释说因为自己笨,所以要笨鸟先飞,所以只要有什么作业,她总是跑在别人前面坐在座位上开始学习。

Q在初二第二学期之前对于学习并不是十分专心,只能算一个合格中上等学生。他每天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在满教室寻找她的身影,只要上课铃一响,他便第一时间看看她的座位,她在他便安心,她不在他便焦急,同时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帮她搪塞老师。

因为经Q常在课堂上因关注她而走神,也因此发现了几个情敌,一经发现,他便莫名其妙地彻底改变对对方的态度,哪怕是好朋友。当然,因为自己的这个习惯,Q也无意中发现了班级中的几对早恋人,其中有一对同桌竟然在上课时偷偷滴牵手,这真是个天大的秘密。

Q曾认真地审视过自己对她的这种关注,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只要她的东西掉了,他总是可以迅速准确无误地替她找回。我关注她的一切,为了可以不引人注意而又可以帮助她,我总是以各种理由帮助班级上值日的同学打扰教室,尽管我只是想帮助她,但是为了不引起同学的关注,我有时连续好几天帮助同学们打扫教室,这样当他们看到我帮助她时就不会以为我们俩之间有什么,毕竟早恋是班主任严重关注的恶性事件。

我记得班级内有好几个同学因为早恋而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批评,我很庆幸我没有过分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只是默默关注着爱慕的人儿。 当然,我也不曾敢表露这种感情,我怕别人笑话我没有自知之明,尽管我相信她不会这么认为。

有一段时间我像着魔了一般,我走到哪儿都户第一时间在群人中寻找她的踪影,我总觉得她可能也在我出现的地方,水房,篮球场,乒乓球台,食堂,小卖铺等,当我确定她不在的时候,也会很安心地买自己所需要的必须品,如果她在,我会很谨慎地进行挑选,同时不得不默默自己的钱袋。

对于她的爱慕,后来在一件事上让我彻底放弃了幻想。

县城中的私立学校,普遍管理比较严格,都是两周一大休,也就是意味着我们两周才能回家一趟。每次放学回家,我总是找不到她的身影,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和他同村的那个男孩家的车,每次回家,男孩的父亲总是开车来接,顺便就带着她了。尽管我知道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内心却变得无限沉重起来,越来越多的可能与不可能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被列了出来,铺满了我的记录表。

是啊,我与她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以这样想这不切实际的事情呢?我需要认清自己的现状。

我是一个来自贫苦家庭的孩子,家里千辛万苦把我送到城市的私立学校读书,这背后不知道一家人要背负多么大的生活压力。我来到这里,并不意味着我便有了可以与别人同台较量的资本,这是一种妄想症。就单是能够来这里读书这件事,如果不是母亲的坚持,或许也早就泡汤了,我或许早已已进入了乡中学学校过着苟且偷安的生活,蹉跎度日。家里顶着巨大压力把我送到这里,而我却如今在这里偷偷混日子,而且未曾感到一点害臊。

我越想,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想着母亲少吃俭用为我买了有做鞋,想着父亲来县城看我为了省钱没吃一口饭便回了家,我忍不住暗自落泪。这是一个男儿该做的事情吗?我竟然还在想着恋爱这种不着边际的东西,故而对它慢慢产生了一种蔑视,甚至敌视,视其为令人作呕的垃圾食品,厕所里的虫子,侵蚀青少年的恶性病毒。每每看见别的男女同学有某种行为举动,我便从内心瞧不起他们,认为他们太过幼稚,是的,这的确是一种十分幼稚且荒唐的勾当。

一个自恋的人究竟可以自恋到何种程度?男女情感中,恋爱妄想症患者不乏其人,即时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失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对方一个简单的问候或者哪怕是一句不经意的赞美都会使一个男孩起死回生,而我对香儿的感觉便是如此。

不过,即便我后来从思想上彻底与早恋断绝了往来,甚至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未曾对香儿有过任何不好的感觉,她太善良了,她几乎对所有人都那样善良,以至于很多自恋的男生都进入了空洞遐想,但是,实际上香儿根本就没有过这方面的任何想法。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香儿的思想已经彻底超越了周围所有人,早恋这种东西在的认知中其实就是一种属于小屁孩的幼稚想法,她对有这种想法的同学们持一种冷笑的态度,或者说有一种大人看小孩玩游戏的视角。

一次节日夜,全班进行了一次大狂欢,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坐在了我的旁边,在这这种欢乐气氛的鼓动之下,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心中冒出一个绝美的想法:和香儿一起表演一个节目,我坐在香儿的边上越想越激动,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邀请香儿一起唱一首流行歌。正当我万事具备只欠说出口时,另一个男生突然抢先一步,我看着香儿微笑着和那个男生向由桌子拼成的舞台中央走去,内心五味杂陈,失望透顶,最终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了教室,独自一人去了操场解闷。

那天我在操场上想了很多,是的,我本来也是准备彻底断绝这种想法的,今天只是一种氛围使然,或许香儿对我根本没有这回事,是我自作多情。是的,我是一个笨蛋,是一个傻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我一边走一边踢着跑道上的石子,释放着无处宣泄的情绪。

“Q?原来你在这里?”

忽然间,一个熟悉而甜美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我苦闷的心情瞬间变得的欢快起来,借着白色的月光,我看着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女孩,内心像飞一般的感觉。

那天,她没有跟我谈彼此的关系问题,而是以一种大人的视角给我讲了很多很多道理,她说那是他崇拜的哥哥和父亲讲给她的,要做一个由远大理想和计划的人,那些谈恋爱的东西都是幼稚的人才会去想的无聊玩意儿。

她说她要为考上一所好的重点高中好好努力,未来想考一所重点大学,而作为同龄的我却未曾有过如此宏伟的计划,我相信大多数同学像我一般,都是在催促着中学时代快速结束,结束这早已厌倦的课程,期盼着快快长大,然后成为让所有初中生仰慕羡慕的高中生,或者让大人们看得起的“大人物”。

香儿令人惊讶的成熟想法让我刮目相看,也间接促使我加快了清算早恋思想余毒的行动,最后形成了一套与早恋势不两立的强大思想盾牌,完成了一个初中生走向成熟历程中的坚决完美过度,这一切均是从思想上完成的蜕变。

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经历了些什么,但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水火交融,厮杀激烈,宛如一场空前大战。


初二下学期,在看完英语老师推荐播放的一个影片以后,香儿与我进行了一次谈话,从那以后,我便彻底转变了。

我开始全身心专注于学习,每天第一个冲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没有人知道我早晨从几点钟醒来,只有看门的大爷知道,因为我是他的定点闹铃。

我像发疯一样开始了与时间赛跑。每天早晨,为了能够在早操前多背诵课程,我总是早早便去敲大爷的门,起初他很不耐烦,但是久而久之,他便默许了我这种变态的学习习惯。慢慢的,我成了学校里早起的代名词。

不知何时,香儿也开始早起,她开始与我赛跑,我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在宿舍楼的栅栏前汇合,一起等待开门,一起冲进教室,早早便温热了冷清清的教室。

我们最后掌管了教室的两把钥匙,成了班内负责关门和开门的人。

中考前夕,我们有幸被县重点高中提前录取。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没有停止学习的脚步,是的,随着中考的临近,所有学生像发疯一样,开始了魔鬼般的备考计划。

中考前一个月,所有学生之间都互送纪念礼物,我没有送出,也没有收到,一心扑在学习上,对其他事情全然不顾。

毕业那天,大家说散就散,一切的往事成了美好的回忆,早恋的情感被风吹的粉碎,大家谁也不再留恋那些东西,而是成了茶余饭后解闷的素材,娱乐八卦,谁和谁的故事,谁和谁的情书,都变成了柳絮,轻飘飘随风逝去。

回家的路上,香儿和我坐了同一趟公交车,另外还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同学,是我班主任代课的另一个班级的学生,我和他属于后来一起在顶楼早读认识的,香儿想送我一张个人相片,但是翻遍了整个书包也没有找到。我知道,她都送人了,没有送我。

我并不在乎这些,因为我自己也没有送她。在块下车的时候,我悄悄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叠成飞船的书信塞进他的书包,让他找时间帮我送给香儿,他向我做了保证绝不偷看。

多年以后,他向我证实了这点:当年他确实没有偷看书信的内容,成了让我多年信赖的兄弟。

书信中写了什么,我不知道,那是我在宿舍被窝中借用别人的小手电筒写的,包涵了我对香儿无限的真诚和祝福。因为尽管我们被县重点高中提前录取了,但是具体将来去哪里读高中,大家都不知道,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可能彻底没了联系。


我已记不清信中的内容,那或许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情书,多年以后我像香儿索取那份情书,但是却未能成功,或许真的没有了,已经被岁月彻底埋葬进了回忆。

每一次考试都是一个分水岭,将我们从一群人中分散开来,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

中考结束以后,母亲曾想让我去另一个城市读书,尽管我的成绩可以减免一部分学费,但是最后还是因为高昂的费用放弃了,专入了当地被提前录取的重点高中就读。

开学那天,我在学校报名现场竟然又遇见了香儿,真是缘分,最后彼此一沟通,发现竟然还在同一个班级。

天哪?这是真的吗?

在高中的三年,我与香儿一如既往的成为同桌,她渐渐地还成了我的书桌整理小能手。

我不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幸运到什么地步,我相信我是幸运的,尽管的我家庭生活十分窘迫,但是香儿给我别人难以得到的温暖,是的,她像一个善良的天使,总是将凌乱不堪的书桌整理的紧紧有条,我喜欢和她一起学习,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坐在教室里发呆。但是我的心境已经和初中那时候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彻底没有了男女之间那种想法,而是一种纯粹的朋友关系。

高中时代,恋爱的萌芽是无论如何压不住的,学生们的思想正在发生巨变,很多学生之间开始公开确立恋爱关系,老师们虽然不提倡,但是几乎很难控制,因为学生们都到了十五六十七八的年纪。

我与香儿,这种纯粹的朋友关系一直持续了这个高中时代和大学时代,是的,一直这样。彼此面关心,彼此勉励前行。

高中毕业那天,我写了一份信,托之前那个曾今帮我送过书信的朋友送给香儿。是的,那是我写给香儿的告别信。

在我动身去大学报到前几天,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香儿打给了我哥的手机。她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她家做客。我不知如何是好,请求母亲的意见,母亲说,既然人家那么好心便去吧。

我战战兢兢去了香儿的家,那天,我莫名其妙像受了风寒一般,满头大汗,直到从香儿家和香儿全家人告别以后,我才恢复了正常。十分庆幸,那天,我们留下一张合影,成为了彼此珍贵的回忆。

每每翻看那张照片,香儿总是嘲笑我说:

“看把某人紧张得身体都直了!”

是的,合影时,我紧张万分,全身挺立,手臂垂直贴于裤兜处,面无表情,紧绷得像皮筋,简直一个呆呆的木偶人,而香儿则落落大方,笑得十分自然。但是,这一切我当时并不知情。

我与香儿,像被上帝眷顾的一对幸运儿,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同桌,一起度过了整个中学时代,那是我们今生一段美好的回忆。

大学时代的四年光阴,彼此在不同的城市度过,不曾联系。当我们再次重逢,已是毕业后继续读研进修的时候,在东北美丽的海滨城市,我们见面了,那是久违的重逢。

后来,我们决定在一起,是的,这是一个郑重的决定,一个庄严的宣告。

在北京的日子,我一直在想这段美妙的奇幻之旅,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我想把所有的经历写进故事。尽管Q和香儿的恋爱那样平淡无奇,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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