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次夜班下或者整日泡图书馆背书写论文后，走出医院见到外面明媚的太阳，世界似乎很热闹，嘈杂的、开心的、撕逼的，生机盎然的叫卖声断断续续。每每这个时候额头脑回路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流通感，刺骨的寒风穿过衣缝亲吻我的肌肤，我不禁夹紧了我的面包服。
像我这种又年轻又人微的姑娘，其实很多人会对我对生命的理解不屑一顾。对于死亡，我们看到的大多数在新闻报道里，在越来越多的水滴筹、轻松筹里。但有很多时候也就在我们身边，甚至就在隔壁的街道上，听到一些消息，不免的唏嘘一下，天！好幸运，差点煤气瓶爆炸就殃及我家了；天！差点我就去了九寨沟，幸好没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害怕尸体，害怕死亡，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每次去坟山，想起脚下是停尸房，我们就会打个寒战，咯噔一下。记忆深处有两次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一次是一个喝了百草枯的中年妇女，一个是自杀上吊的中年男性。
02.
百草枯中毒事件，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过在技术精湛的省级医院，在我崇拜的主任老师们面前也是都无能为力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患者爱好赌博，在欠了一屁股债后受不了亲人的责备和背后沉重的负债，一口闷了百草枯。人送来的时候，感觉还可以，和正常人差不多，我也很疑惑怎么送ICU来了，通常ICU的都是车祸，消化道大出血……这些危重的病人。老师跟我说，燕楠，你别看她现在好好的，慢慢的她的氧饱和度会下降，然后气管插管，靠呼吸机，最后呼吸机也帮不了她直至死亡。
老师的话灵验了，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她的氧饱和再也升不上去，越掉越低，100%，95%，80%……60%……第一次看着病人越来越虚弱，意识越来越模糊，我们能做的只是延缓她的生存时间，也只是一天甚至几个小时，我们无能为力。
原来百草枯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具有触杀作用和一定内吸作用，能迅速被植物绿色组织吸收，使其枯死；可防除各种一年生杂草，对多年生杂草有强烈的杀伤作用。而百草枯对人毒性也极大，且无特效解毒药，已被20多个国家禁止或者严格限制使用。百草枯中毒使人死亡，主要是引起肺纤维化，所谓肺纤维化就是正常肺组织被疤痕组织取代，有如皮肤破损后结疤一样。疤痕形成使肺间质增厚，氧气就很难从肺泡转运到血液中。患者就会因为全身各大器官组织缺氧而死亡。最重要的是，肺纤维化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唯一的办法是换肺？我在想，是谁研制出了这么毒的药，毒的我们没办法救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当然听说过喝了百草枯还活着的，因为那是假的百草枯啊？到底是黑心店老板还是爱心店老板啊……我们也只能呵呵。
幸好，在中国自2014年7月1日起，撤销百草枯水剂登记和生产许可、停止生产；2016年7月1日停止水剂在中国销售和使用。是啊，这么毒的药物想想还是可怕，有时候真的脑子短路了，但还真的还不想死！
03.
遇见那个中年男子，是我在医院的急诊科实习，急诊科来的病人大多都是火急火燎。如同往常一样，一进大门风风火火的一堆人进来。有人撕心裂肺的哭着，有人面无表情的呆滞，有小孩，有大人，有老人。感觉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从急救车上被担架抬下来的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估摸着应该是老人的儿子，小孩的父亲，女人的丈夫。
病人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去除常规的测量生命体征，病人被立即抬到抢救室。一放下，老师们从容应急，正确评估了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立即开放两路静脉，心电监护，心肺复苏。我负责胸外按压，那一刻我意识到真正的胸外按压完全没有像平时模型操作一样容易，需要用更大的劲按压才能真正有效。01,02,03,04......我和老师一个胸外按压，一个按节奏的按着呼吸皮囊，时间就是生命，一个一个轮回，我们努力的按着，殷切的期盼能看到他醒来......
门外的家属哭的撕心裂肺，甚至跪下来求我们一定一定要把他儿子救回来。根据家里人描述，这位男子是因为一些事想不通上吊自杀的，被家人发现时已经没有心跳和脉搏，从家里送过来大约已经过去2个小时。我们都知道，心脏骤停的抢救有黄金4分钟之说，即使华佗再世，我们也不可能把他救回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面对已经没有生命的“生命”摆在我眼前。胸外按压的时候，那股嘴巴里散播出来，死亡带来的恶臭味，让我不经的有点反胃和恶心。时常我觉得，在我的生活内，病痛离我很近，可是死亡应该很远吧。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康复出院回家的，但今天他却真真实实的躺在我眼前，纹丝不动。
我还是和门外的家属一样，期待奇迹能够发生，坚信着只要我们用药，继续心肺复苏，他就能回来。
“老师，你看，有心跳”，我看着心电监护频幕上心率那排的数字，激动不已。“那是按出来的，不是他的心跳”，“哦，好吧”，一种失落感莫名的上升，多么希望自己愚蠢天真的看到的都是真的。
尽管医生告诉家属，病人是抢救不回来的，可是他们依旧相信，他的儿子能被救活，她的丈夫还可以陪伴他们。为了慰藉抢救室门外跌宕的哭声和心痛，即使知道他胸口再也不可能温暖，他脖子上的勒痕将越发的乌紫，身体将越来越僵硬，我们还是真真切切的抢救了一下午，直至哭声停止，直至家属同意我们停止继续抢救。
04.
总有人对我说，燕楠好棒哦，经常锻炼身体，跑步，游泳，真厉害……有人说，像你这样的女生挺少的，女生不应该喜欢逛街买买买，看韩剧嘛。是啊，只是你不知道，我只是个胆小鬼，我怕死，怕家人和自己生病。我没有钱，医院看病就想吞钞机一样，一张张毛爷爷就像废纸一样填满不了，我去哪里搞这么多钱？有时候即使借到了钱，最亲的人受了太多的痛苦，或许仍旧逃离不了死神的魔爪。我又该何去何从？越长大，我们越会发现我们的无能为力很多，我不想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我能做到的是就是锻炼身体，珍爱生命，时常叮嘱家人保重身体，他们的安康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福泽。
张爱玲悲观地说过，生命就像一袭华丽的袍，上面长满了虱子。生命是美丽的，生活又是艰辛的，世界有时又是丑陋的，但这是生命的不可缺少。即使有再多的苦痛，我绝对不会像上面喝百草枯的阿姨，上吊的叔叔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生命不负责任的蔑视和灭杀并不会带来任何意义，死亡背后是家人的痛和恨，以及带给后辈们深深的现实负担。
晚安，简友们，愿每个人能珍爱自己，珍爱身体，幸福安康。
活着，健康着，就好！
PS：有相关医学疑问的我可以解释，若有纰漏望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