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说,记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是很痛苦的,因为一个人的记忆就足够让他自己痛苦了。但我的脑海里总是反反复复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感觉很是朦胧,似乎是在梦境里一般,总能看见他拄着拐杖微笑着向我走来……
这个人与我并没有多大的联系,是我乡下阿姐的爷爷。每当想起他时,心里都会微微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眼角滑落。那东西很烫,滑落时,总是灼烧我的心灵。
第一次去阿姐家,是六岁那年夏天。我记得那年的风中带着苦涩的味道,天空也是蓝得没有一点杂质,伴随着一些事情的发生,牢牢的锁在了时光的匣子里,这就是六岁孩子的记忆。
在去阿姐家之前,我早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阿姐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为人很好,一定会是一个好姐姐。就这样,六岁时的我怀着慢慢的期待到达了阿姐家。那时,阿姐家的房子还是泥土修成的,夏天的风一吹过,空气中都是泥土的味道,是一种独特的乡土味。奶奶和阿姐家的人闲聊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我很是无聊,就蹦蹦跳跳地跑去找阿姐玩。我问了阿姐的房间,阿姐的妈妈指给我方向后,就再次满怀期待的去了。路过客厅时,不由得心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间飘满了年代久远味的老房子,房间很是简陋,房间里的摆设空空如也。只有靠窗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乐器。屋子里的老人佝偻着背,演奏着笛子。他的笛声悠扬动听,我找阿姐的心也随着他的笛声去了。那个年代,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动听的声音,也就是说,那是我到六岁时看的第一次演出,屋子里的人是舞台上的演奏者,也是自己的听众。不一会儿,他慢慢地放下了笛子,步履蹒跚地走到窗前,然后把笛子挂上。没过多久,阳光射了进来,那光很是微弱,没有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但却可以分明的看到一张古铜色的脸,微陷的眼睛,只在窗前才会发出的暗淡的光芒。脚前的拐杖似乎是他所有的依靠。后来,阿姐出来了,她看到了我之后,眼睛里满是喜悦的心情。我有点好奇,忍不住询问眼前的老人的情况。她淡淡的告诉我,那是她的爷爷,是个瞎子。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耐烦,连那喜悦的神色都消失了。我也不好再问下去。心里默默地感到悲伤。觉得那个老人的家人和他住的屋子一样令人感到空洞,寒冷。
午饭后,我们就要开始回家了。一路上,我都在问那些关于老人的身世。奶奶也解释不清楚,只告诉我,那位阿公的身世很凄惨。没出生多久,就变成了瞎子。说完之后,关于阿公的话题就结束了。那时,我的眼里闪过些许的悲凉,那悲凉汹涌时是滚烫的,沉默时,是看不见的疼痛……
又到一年六月,我又获得了去阿姐的机会。虽然,阿姐对她的爷爷并不好,但我还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玩。
路过阿公的房间,我再次故意停下了脚步,猛然间,觉得他又沧桑了不少,佝偻的背越来越佝偻,开始显现出一副病态来。屋子里依旧很冷,很暗。和这屋里的人一样,都像是到了暮年之际。我望了望墙上乐器,被擦得像是新的一样。我开始有一点想去找他教我吹笛子。但又不敢,小时候怕生,不敢去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但当我看到他眉眼间的笑意时,我便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像奔赴战场一样。可是,刚跨出去一步,就被奶奶叫住了,原来是要回家了。我只得最后远远得再看上一眼。
后来,阿公死了,那个瞎了一辈子,眉眼间总是布满了笑意的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上。那个我同情,我敬佩却因为胆小没给过他一点温暖的人在天堂是不是可以不当一个瞎子了啊!
路过阿公的坟前,是在13岁的那年夏天。坟上早已长满了草,开了几多小花,风一吹,有着苦涩的味道,亦如他悲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