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疑心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感觉自己对于亲人的爱不够浓厚,在家时我更偏爱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有人时就戴上耳机,没有人时就外放,让音乐流动在整个房间里。甚至于陪伴父母出门时,我也以各种借口留在车上,在密闭的空间里独占着音响,仿佛一刻也离不开音乐。
现在离家上大学了,我也很少在周末回家。四个小时半的车程、两三百的车票,换来在家中的三顿饭、一个人枯坐或是与父母闲谈一天,在我看来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那么我更偏爱与友人的相处吗?也不是的。我的耳机不离身,手机更是需要时时保持有电的状态,我像是对音乐上瘾,只要有闲暇时间就会打开音乐播放器。和友人出门时,礼貌起见我不会戴上耳机,但那时候的我实在是慌张啊,以致我不得不在心里给自己唱歌。在听到商场或是餐厅播放到自己熟悉的曲目时,异常兴奋地说出歌名。
音乐对我而言是必需品吗?友人开玩笑说我是自带bgm的人。但其实不是的,存在音乐的环境里我会更加放松,音乐给我留存了躲藏的空间。
你看,我在听音乐,那么对周围人不及时的回应也是情有可原的了。话题无趣或是让我反感时,一句我刚刚在听音乐没怎么注意就可以不需要努力思考虚假的对答。
音乐只是一个营造让人有舒适感、安全感的环境的工具,我在逃避与家人,包括其他很多人的交流。
二。
我是躲在自己的精神小世界里对世界冷眼旁观的人吗?
不,不是的。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但绝不是源于矫情。
我对世界抱有不同于一般人的热爱,我被自己的良心或是爱心,也许还有道德感,催促着去帮助那些看起来有需要的人。我努力对每个人,即使是陌生人,都做出和煦的微笑。看到他人遇见什么难题时,总是心有痛楚又犹豫,是否突然开口询问对方是不是需要帮助太过于唐突了?再次抽出绿色新芽的树木、探出头来的蘑菇、孩子纯真的笑脸,我的泪点往往毫无防备。
一个月前,我去苏州医院进行体检。陌生的环境使我额外的焦躁,匆忙出行的我并没有携带耳机,何况还有姑姑跟着我。
在上下楼梯的过程中,我多次遇见一对老夫妇,她们也在寻找什么的样子。老太太显得很无奈,我没有注意看老爷爷的表情,因为彼时我正忙于琢磨医院里的路标,努力寻找出正确的路线。
最终我不得不去一楼服务台处询问体检的流程,这时老太太也来了,她问厕所在哪里。
服务台先生自然是没办法走开去引路的,他极力向远处伸出他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说就在那里。
而我已经上上下下了很多层,看了很多路标,我知道每一层的厕所都在固定的走廊内侧,我当即表明我知道路线,且愿意带老太太去厕所。
老太太真的是年纪很大了,她的手一直在抖。她看了看我,浑浊的眼里有一丝不确定,又看向了老爷爷,老爷爷站在挺远的地方没有说话。
我上前一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我说我带你去厕所。我的姑姑在身后生气的大叫,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万一晕了你怎么办?
老太太跟着我走了一大半路程开始挣扎,她回头看着老爷爷,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累,尤其是在身后我的姑姑一直在警告我的情况下。
厕所还剩十几步了,我松开了手,指着那个标志给她看,“你看,那个就是厕所的意思,厕所就在这个走廊里,走进去就是了。”
老太太后来有没有找到厕所呢,我已经带着她走到几乎是门口的地方了,我不知道。姑姑一直在批评我。
姑姑没有错,她也不是个坏女人。她曾经在路上捡了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流浪猫,长满了虱子。她给小猫洗了很多天的澡,用眼药水瓶喂小猫喝奶粉,直到小猫被人家收养。
那么是哪里出错了,她会因为我帮助一个老太太生气呢?
三。
因为不确定,不确定老太太是不是骗子,不确定她是不是会假装晕倒然后让我负责。
骗子用人们的善良给自己的懒惰买单,而人们自己需要帮助时,很难有人买单。
换言之,社会在人们眼里看起来危机四伏,它是一整个巨大的危险环境,与原始丛林不同的危险。
人们对陌生人每一次的善良,都是在赌博。所以人们选择用理智克制自己的行为,关闭自己的五感,面无表情的行走在人世间。
所以啊,现代人的冷漠分明是拒绝共情的自我防御。到底是伤了自己还是帮了自己,最后的结果又是怎样的,我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