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个小镇子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也是一种树的名字。
就像普鲁斯特借由一块马德莱娜饼干就勾起了以往的记忆,也如同鲁迅的三味书屋,很多人都有一座通往往昔的记忆之桥。而我的童年之桥,那座出生地的老房子,似乎要断了。
这栋老房子是爷爷奶奶家,连着二大爷大娘家,也是我小学二年级之前的“家”。因为我几乎每天都跟爷爷奶奶待在一起,和亲戚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在一起,如今反而对自己当时的家印象寥寥。
奶奶。奶奶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我对她的记忆仅存于她和姑姑的一张合影。听妈妈说,奶奶脾气特别好,包容着脾气倔强的爷爷。做菜也一流,对我妈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好。奶奶是哈尔滨人,年轻的时候特别时髦,穿旗袍很美。特别遗憾她没能陪我一起长大。
爷爷。爷爷一直照顾我到小学二年级,后来我转学到姥姥家那边了,只是定期回爷爷家了。对爷爷的印象是他脾气有些倔强,但是动手能力特别强。依稀记得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惹他生气了,爷爷气的一把把我好几根铅笔掰断了扔到火炉里。还有一次,院子里有一个小房子当作仓库存储东西,之前遭遇了小偷,于是爷爷设计了一系列的机关,只要有小偷进入,这个机关就会启动,发出一系列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报警。后来是否有小偷光顾或者那机关是否奏效我已全然忘了,唯独这个过程记忆犹新。
二大爷二大娘。他们视我如己出。
家乡的这个老宅子有前后院,记忆中就是我的神秘花园。前院有新鲜的黄瓜西红柿,暑假里真是随手就有吃的。后院有草莓,樱桃,山葡萄,杏,还有各种蔬菜。草莓布满一个小斜坡,个头小小的但味道好极了。樱桃完全不是如今的大樱桃品种,是那种吹弹可破的小家碧玉,摘和洗都要小心谨慎。山葡萄酸的可以,现在想起来都会口舌生津……
最初最欢乐的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一切欣欣向荣。那时候,前后院于我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如今,依旧每年都回去。二大爷二大娘是我对那里唯一的牵挂。只是前几年二大爷病重卧床,院子几近荒凉。每次回去我都到处走一走,似乎还会看到童时的影子,时空交错。
今天,我才听说了一些更不好的消息,二大爷二大娘身体原因已经搬离老房子,似乎老房子也有被卖掉的打算……爸爸妈妈怕我难过隐瞒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告诉我,今天偶然的谈话说了出来。我泪如雨下的心疼着亲人的身体,同时也似乎看到我那座童年之桥的断裂。
原来,没有什么会永久。
现在很多流行的说法要放下我执,要断舍离,可是当它毫无预兆的来到你面前让你断掉的时候,只有万般不舍。
未曾满过的心如何能体会到空呢?
我庆幸自己曾经拥有那么美好的童年,心里一直都是满满的爱。很多事很多人,纵有万般不舍,也请容许自己继续不舍。没有执着,哪来的深情呢。
但愿,断桥桥不断,残雪雪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