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失恋了,电话里和我说人到了深圳,语气有点颓唐。我换了身衣服就去找他了。
在路尽头看到了他。他背个包握着手机时不时左右张望着,我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和他在路边摊档随便吃了些,然后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性格上有一些与我相似的东西,总是碍于脸面不愿与人掏心掏肺,天大的事塌了都塌在自个心里。一路上东扯西扯,都不提重点,他的眼圈有点黑,我知道他是难过的。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切换了许多话题,其中提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他告诉我说这些事他一直都记得,我当时眼圈就红了。
腐败是我从小的哥们,读小学时候的隔壁班,忘记怎么认识的了,那时候他和我都是转学生,家住的近,每天放学都一起走。那时候他是个大款,在周围那些小屁孩都啃五毛钱棒冰就美的不行的时候,腐败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羊城通,每天在七十一刷卡请我吃各种丸子。
有两次我印象特别深,一次是我们俩馋猫一放学就冲进便利店热火朝天的拿塑料碗装丸子,付款时被告知卡里余额不足。他和我拿着装着丸子的碗都有点手足无措。
他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小平头对我说:老朱,对不起,我家里人没充值,我请不了你了。
我也摸摸平头说:没事,下次吧。
然后我俩放下碗就跑了出去。回家路上他一直在给我分析导致卡里没钱的种种可能。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没吃到丸子有点难过,不像现在,每次深夜想起都一阵感动。
还一次是我贪吃,趁店员不注意偷偷往碗里多加了几个丸子,不巧付款时被眼尖的店员抓到。腐败马上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丸子拨出去几个,然后朝店员说:他那多几个,我这少几个,这样就行了吧?
然后一晃就进入初中了。分在不同学校的我俩还是每天放学就相约在那个便利店门口见。我那时候每天放学就带一两个哥们过去找他,并把我的朋友介绍与他认识。
他是有点崇拜我的,可能是因为我球打得好,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性格比较吃得开,用他的话就是我有点凶。
当时身边还有几个好哥们,大家天天见,互相很快也熟络了。简单介绍,武林是我初中隔壁班同学,当时班里有一女生暗恋他,托我递纸条,由此而认识。solo和我同小学初中,一直是好学生,也与我们一起厮混。还有最铁的想飞,想飞是我幼儿园哥们,从小一起胡闹,一同欺负女同学,然后一同被幼儿园阿姨批评,一同哭脸,一同比赛看谁吃饭快。
这些人是我诸多圈子中对我影响很大的一个圈子,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他们一个个出现在我记忆里,在不同的时期。
那时候我打球干架网吧旷课泡妞,就是不读书,在我们这些孩子里头我是最坏的。我们经常约打篮球,然后经常批评solo打球像个软蛋,拖累大家。solo性格温和,不擅于此类身体接触较强的运动,被我们责怪时往往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然而有时候把他说急了,他也绷起脸暗暗在球场使劲认真,我们看着他稍显笨拙的样子知道他其实是努力了。
那会儿几个人聚在一块,年少气盛,感觉啥也不怕。几个半大小子穿着不同的校服敞开衣领在大街上横着并排走,心比天高。
很久以后我看《美国往事》里那帮小混混在街头吹着口哨压马路的片段,看一遍哭一遍。
初中时我身体素质比较好,协调能力也好,打起球各方面都还行。男生那会都爱打,想飞那时候天天钻研各种动作,经常与我口头讨论各种动作,并问我有些变相动作是如何做到的。武林那会打球是不服我的,确实俩人水平也相近,经常约着单挑切磋。
有一次在球场武林动作有点大,把对方一个大学生惹毛了,推了武林一把。初中生力量悬殊,武林差点没站稳。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我那时就这点好,兄弟委屈总要第一个上。
最终我和那大学生被其他围观的人拉开,我记得武林当时涨红着脸带点哭腔对我吼:那个人是不是也推你了!是不是推你了!你说!我操他妈的!
吼着就又冲了上去,旁观人赶紧拦住。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生气,被人拦着扔一股劲的想往前冲,嘴上吼着:操你妈!来呀!
那个夏天我们百无聊赖吃喝玩乐的浪费时间,但现在回想起来比我生命中任何一个时间来的都要有意义。
后来我们都有了喜欢的姑娘,平常讨论的话题也从电脑篮球变成了感情。
我记得腐败初中有一次失恋,我陪他两个人一直默默的走着,快走到他家门口,他又掉头陪我走回我家。到我家门口,我们又默契回头朝他家走去。在这一段路上反反复复,没人愿意回去。
他一路上和我讨论各种话题,从nba到魔兽再到林俊杰周杰伦的新歌,直到最后他低头叹了口气说:哎,我还是有点喜欢她啊。
然后两个人又沉默地走着,最后他说:我到家了,拜拜。
再往后我们这帮孩子都长大了。solo仍然是学霸,考入了重点大学,在这之后我经常向他请教学术问题。和他的关系亦师亦友。当初作为坏孩子代表的我曾经一度不屑与他为伍,如今两个人的某些品味与爱好都默契的相投。只是他远离祖国,聚少离多。
想飞比以前胖了一倍,到高中时他的篮球水平已经超越我,现在更是不在一个层次。和他周游了一些地方,玩的十分尽兴,但每次都因为我的一些小心眼造成一些插曲,他有大量从不与我计较,但我一直心存愧疚。
武林高考失利,远走四川,此后仅见面一次,我去四川时他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多变化。有一个稳定踏实的女朋友。在饭局最后我俩抢着买单,他推我一把,有点生气说:我和你什么交情,你和我来这套?
腐败后来搬家了,离我远了。高中后我们再也没有等过对方一同回家了。他艺术生毕业后,找了一份与专业无关的工作。他也不再像当初那个小平头一样,爱跟着我瞎玩,不再迷信于我,而是有了自己的圈子,活跃在各个社交关系中。
而我,在某些机缘巧合下,选择了回到孤独之中,每个夜晚和自己的灵魂撕咬。
我们小时候放学聚集的那个七十一便利店也拆掉了,我后来回家索性绕开那条路。
我常常会想起在我生命中出现的各种人,回忆和他们的事,想飞和solo本也可以大书特书,但写到现在,实在太灰了,写不下去了。下次补吧。
腐败和我说,他要去那个女孩楼下等她,他不想放弃。我陪他在女孩家附近一遍一遍的走着打发时间。
后来我回宿舍路上心里一阵难受,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和他一遍遍走着不愿回家的。
回去以后坐在椅子上越想越难过,牛奶一脸懵逼和我说:到底是你朋友失恋还是你失恋啊?
哎,太灰了,就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