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昊打开门，给我一个白眼，把我拉到客厅，对其余人喊：“说是闫筱筱的生日Party，结果最大牌的居然是我这个朋友，都快到十二点了才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准备的Surprise呢。”

我未及解释，闫筱筱走过来，笑道：“姜淇你来的可真早，要不你来切蛋糕好了，果然看起来和你的生日似的。”我尴尬一笑，心想我和你又不熟，如果不是马昊拉着我，我才不要过来。正想着，不知闫筱筱从哪里拾起了一杯酒，递到我手里，说：“来晚了，先自罚一杯。”我叹了口气。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中国人的饮酒文化，和有病一样，都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我慢慢喝着，透过酒杯看着房间里面的人，大概十几个，只有四五个在望向我这边，剩下的都在各自交谈，许是借着酒劲倾吐心事。房间里面音乐声很大，在外面却没听到，不愧是高级小区，隔音做的真好。喝完了以后，闫筱筱接过杯子，放到桌子上，才要说话，突然不知谁把客厅的灯关了。大家齐声欢叫一下，然后集体闭了嘴。整个家只有厨房里面透出了灯光，许是在准备蛋糕。大家静默而待。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啊！”寂静中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把胆小的人吓了一跳。

“吓死人了，谁阿，比你还晚。”马昊小声对我说。

“闫筱筱，你还有请别人？”有人问了一句。

“没啊，谁这么晚？”闫筱筱说。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门铃声又响起来了。“来了！别摁了！谁阿？”闫筱筱边走边说。

“闫先生吗？有你的包裹。”门外回答。

“小张？”闫筱筱打开门问，“这么晚哪里来的包裹？”

小张是这一栋的前台，他手里捧着一个纸盒，闫筱筱借着走廊毫无生气的灯光看了一眼寄件人，没再多问，就签名收下了。他转身回来的时候，即使看不清，也感觉得到他面露喜色。

“生日礼物吗？什么人啊，特意选这个时候送礼？”众人语带艳羡。

“谁知道呢，先吃蛋糕。快点端出来，我都饿了！”闫筱筱语气明显较之前更为欢快。从厨房里面出来两个人，将一个只插有一根蜡烛的大蛋糕摆到桌子中央。闫筱筱的脸靠近烛光许愿，光影斑驳下，他擦了粉的面目极像饿鬼。

吹熄蜡烛，有人将客厅的灯打开，然后开始催促他拆礼物。闫筱筱算是听话，且没有把刚才收到的盒子放到最后，而是一开始就打开。

“我知道是谁送的了。”马昊和我靠墙站着，他小声对我说，“肯定是那个香港人。”我表示不解，看着闫筱筱用剪子割开纸盒上的胶带。“就是闫筱筱现在的男朋友。不过没有来，因为那个男的结婚了，每次来北京才回来找他。你看闫筱筱现在好像这么开心，其实本来就是他打电话给那个香港人，叫他这个时候送礼的。”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闫筱筱拆礼物的背影。

纸盒里面是一件衣服，我大体瞥了一下，似乎是某种丝绸的材质，看起来很像所谓中国独立设计师自己做的又贵又千篇一律的中国风题材。纸盒太大，有些占地方，旁人把纸盒拿过来想放到墙角，我接到手里，示意他我会放好。纸盒上，有写着“衣锦”二字。不知道是否我想多了，总觉得这两个字并不吉利。“王熙凤衣锦还乡”，最后回到乡里的，也不过是一摊白骨。所谓“衣锦”，指的就是入敛时穿的衣服。

忽然，我撇到纸盒里面还有一张纸条，好奇心驱使下，我心中默默读了一下上面写的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个字。

只读了这十一个字，我就感觉喘不上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喉咙，使我口不能言。我唯一能做的，是瞪大了眼睛望向闫筱筱那边。

只见他兴冲冲地，提着这件衣服的肩，到半空抖开。所有人的表情，在这一瞬间都凝住了，望着这件衣服，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闫筱筱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寿衣。

我下意识的，将盒子里面的纸条拿出来，攥在手里，生怕被人看到，仿佛上面的话是告诉我的一样。

二

第二天我把马昊约出来吃饭，他不断向我吐槽昨晚的事情。

原来马昊在把闫筱筱介绍给我们认识以前，他是在北京的一个香港人开的KTV里面当鸭的。只是他没有缺钱到那种程度，所以也就是陪个酒，自称不会出台。那个KTV很贱，有个大屏幕，上面显示每个包厢的消费额。凡是做这一行的，自然懂得追着利益跑，往消费最多的房间去。那个香港人就是在消费最高的房间里面，这帮人不知怎的，突然想叫一个男的过来试试。里面的小姐很多是闫筱筱的干姐姐，自然就替他揽了活，把他叫过去了。这样的情况下，闫筱筱和那个香港人就好上了。而且那个香港人还算大方，现在他住的地方的房租，都是香港人一直在交的。闫筱筱乐得不用继续干活，每天只花着香港人的钱。结果昨天发生了这样的事，香港人的电话居然再也打不通了。要说分手还这样搞，真是神经病。

“闫筱筱有和你做过什么吗？”我问马昊。

“当然没有，姐妹CB，天打雷劈。”马昊说。

“那你们有被同一个男人搞过吗？”我又问。

“没有，本来有个男的是他男朋友，不过他和香港人在一起以后就把那个人甩了。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也想追我。你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闫筱筱有兴趣了。”

我稍微放心了些，勉强笑道：“怎么你觉得我问了这么多，是对你们有意思吗？”

此时我心里想的，都是放在包里面，昨天纸盒中的字条。

三

闫筱筱自杀了。

我开始后悔，是不是不应该把纸条拿给他，让他知道纸条上的秘密。

——我有艾滋病，去医院查查吧。

这是那个香港人在报复社会？

四

餓鬼（梵文：प्रेत Preta），又稱薜茘多。餓鬼略有二種：「一者是人中鬼，若人夜行，則有見者。]絕大多數餓鬼生活飢饉貧乏，貪婪多欲，永遠無法滿足。

 
 本文是我在简书的连载小说《衣，角落》中的一个小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