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现在依然会想起8岁那年最常听到的一句话:阿菊,你想你妈妈吗?想。怎么会不想。就这么一个母亲,怎能不想,怎能不念?那时候最害怕的便是听到这句话。小小的我,还学不会说太多好听的话,学不会答出每个问题。当别人问起:阿菊,想你妈妈吗?我总是会一脸愤怒的说:与你何干。如若换成现在的我,一定会说:想。
04年的中秋前夕,父母离异了。我和父亲住,父亲是个性格极其固执的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别人多说无益。那一年,我在叔叔家住,这一住,就是三年。三年,一直生活在一个奇怪的氛围里面。看到婶婶对堂哥的各种母爱,我羡慕的不能言语。因而加重了对母亲的思念。
由于重重原因,父母离婚后,一直和母亲没有联系。07年的时候联系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的,连号码也弄丢了。
父亲后来把我从婶婶家接了出来,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从婶婶家出来那一刹那,我如同刑满获释。刑满获释的我,还是没能逃过别人一再追问我是否想念母亲。那时候的我已经对母亲的样子模糊了,模糊到只记得母亲是微胖的中年女子。我不愿记起母亲的样子,现实中的人们一再强迫我去回忆起来。比如邻居们常常发问:你和你妈妈像吗?我不知道我和母亲像不像。我也想问问父亲,我和母亲像吗?
我一个姑姑家住在我们对面,那时候和父亲住的房子是很古老的四合院。有6.7户人家住在一起。姑姑对表姐们的唠叨,总能让我勾起对母亲的念想。记得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母亲也会叮嘱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东西,还会教我写123456789。我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母亲给我买过一个粉红色的书包,我甚至还清楚的记得书包上面的图案。那个书包我背了很多年,背到已经变形了,一直没有舍得扔掉。父亲看不下去了,给我买回来一个特别漂亮的蓝色书包。我换下了那个粉色的书包,却一直没有舍得扔掉。可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它。那是我仅有的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啊!
我有个很好的玩伴,她妈妈是个残疾人,精神残疾。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喻的事情来。为此,她受到了不少同龄孩子的取笑。她常常和我说:我羡慕你有个这样的父亲,羡慕你不用有我这样一个母亲。可是,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呢?你母亲在怎么精神不正常,她始终是你的母亲,陪在你身边真真实实的母亲。我自从07年的时候和母亲有过寥寥无几的几次联系之后,再也没有母亲的消息。我羡慕你难过时可以回家,可以在母亲面前流泪。也羡慕你能和母亲过每一个节日。更羡慕在你来例假手足无措的时候你母亲会教你怎样处理。
那时候还不流行洗衣机,四合院里所有人家的衣服都是拿到院里一口水泥井旁边洗的。每次去洗衣服,总能看到其他同龄人给她们的母亲洗衣服。她们在相互嬉闹着,相互说着下次要怎样推脱给她们母亲洗衣服,或是商量着洗衣服要和母亲要多少的零花钱作为报酬。那时候我对她们是羡慕的,羡慕她们可以给自己的母亲洗洗衣服。和自己的母亲撒撒娇。我那时候时常会对着天空发呆,因为电视剧里面说:你很想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月亮旁边的星星。导致我总是很喜欢搜寻月亮旁边的小星星。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班上有几个调皮的不得了的男生。他们喜欢揭开别人的伤疤,指着鲜红的伤口哈哈大笑。我因为是单亲,经常成为那个被揭开伤疤的人,国庆节前夕。班主任叫留下来出黑板报,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从而触发了他们再次来撕开我伤疤的行为。他们或许是看着当时教室里的人少,我还会和从前一样,一言不发。可是他们错了。在他们再次说和我没人要,没母亲的时候。我没控制住内心的愤怒,手上的粉笔擦已经打到为首男生脸上。我趁着他还没缓过劲来,把他推到在地上,胡乱的踢打着他。他被我抓的留了鼻血,我一看知道自己惹事了,冲出教室。他们几个男生在后面追打着我,我吓的慌不择路,跑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去了。他们追到了我,扬起巴掌就想打我,我等待着他的巴掌打下来。班主任这时突然出来了,被抓个正着的他们恶人先告状。我一言不发,在班主任眼里,我是个不爱怎么说话的孩子。班主任问我是不是把陈远的鼻子打流血了,我眼泪不争气的流下了。班主任呵斥了他们几句。把我扶起立,叫我先回家去。我一言不发,到教室背着书包,回了家。回到家里,我看到那个粉色的书包,格外想念母亲,要是母亲在我身边,是不是就会好很多……
上初中的时候,一个朋友的母亲出了意外,自此长眠。朋友哭的死去活来,我手足无措。对她说:别哭了,你妈妈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她或许是伤心过度,口不择言的说了句:你没有母亲你不懂,你体会不了失去母亲的难过。我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我听了这句话,怏怏而回。自此和她再没了联系。那一瞬间,对母亲的思念浓烈的如同稠墨。我想念我的母亲,那是给了我生命的人啊!
17岁生日的时候,我很好的朋友为我买了一个我人生里第一个属于我的蛋糕。我第一次有模有样的过了个生日。我们关掉了教室里所有的灯,点了所有的蜡烛。然后我闭眼,开始许愿。我好朋友一直好奇我许了什么愿望,我笑笑而不语。人家都说,生日愿望可以许三个,而我许了三个相同的愿望。因为我希望我的愿望会尽快实现。一个星期之后,我受不了同桌秀娥的追问。告诉了她们:我的愿望是能尽快有母亲的消息,能见母亲一面。我的朋友们自知不该追问,都闭口不言。我连许三个一模一样的愿望不过是为了能尽快看看我母亲。
终于,生日愿望成真了。是在半年后,同母异父的姐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号码。有了母亲的消息。我记不起接到姐姐的电话的时候我哭的多难看,我只记得在超市里,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2015年的第一天,我坐上了大巴车,跨越了500多公里,从学校到母亲所在的城市。那是个多么熟悉的城市啊,那是个多么陌生的城市啊。10年未见的母亲,已经不在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而我也长高了许多,和母亲一样高。我见到母亲的时候,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眼泪滑落。这场十年之久的思念,这场十年之久的没见面。
这场相见,为我十年的思念划上了个句号。自那以后,我身边的朋友总是能听到我谈起母亲。最好的朋友说:你现在眉宇间少了一丝思念。对啊,因为思念的人就在身边。
此文根据真实故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