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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床空,带走了我的欢笑,带走了我的年少时光。从现在起,没有人和我一块儿发牢骚,没有人和我一块儿享受吃零食的乐趣,没有人再跟我憧憬考不上以后的出路。开学了,我怎么也见不到你的身影,你还不来,我想你!我扑在你的床上大哭,我眼里唯一的床空了,我失去了依靠…’这是三十年前我写的日记,此刻,日记本摆在我的面前,看着里面的字句,我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你这次是真的走了,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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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夏辛,高一下学期转到我们班的。我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有一双大而略鼓的眼睛,都留着西瓜皮似的学生头。我俩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她的父母在边远的高原工作,我的父母在偏僻的铁路小站贡献着青春。她住在她大姐家,大姐是我二姨的同学,我跟外婆住一块儿,我们两家隔着一条街。每个周日,我俩骑四十分钟单车到学校,周五又一块儿骑单车回家,我们形影不离。我的舅舅比我大5岁,是外婆5个儿女中唯一也是最小的儿子,是外婆的宝贝,相对来说,我只能是草了。所以,夏辛成了我的全部,她是我的同学,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姊妹,是我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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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校是很清苦的,特别是冬天很难过。每天洗漱的水是冰冷刺骨的,洗脸还好,可脚怎么也插不进冷水里,夏辛教我把毛巾弄湿了擦脚,这样不光洗了脚,还把脚擦得暖哄哄的。我的手爱生冻疮,整双平时人见人赞的手冻的像胡萝卜,且千疮百孔,连握笔都困难,洗衣服的事,自然有又被她包了。为了抵御寒冷,晚上我们挤在小小的床上,各睡一头,夏辛大腿的皮肤很粗糙,可我觉着那是世上最漂亮的肌肤。白天,只要我俩走在一起,我的一只手绝对是放在她胳肢窝下的,那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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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也有不同的地方,她的脸颊终日留着两团高原生活留下的红血丝,我的脸色永远都是黄白的。她整天笑呵呵的,我却小有笑脸,当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满满的。我18岁生日那个晚上,同寝室的都没去夜自习,都留下来为我庆生。我和夏辛即兴表演,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做了好多搞怪的动作,同学们笑得前仰后翻,直喊肚痛。到现在我还在纳闷,这几十年来我的性格沉闷压抑,那时的我怎么那么放的开,还那么有搞怪及表演的天赋,高二时学校举办文娱活动,我和夏辛自编自演的双人舞《故乡的云》还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那两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5我们的学校坐落在公路边上,公路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整个田野一片金黄。油菜花比人还高,我们躲在里面背书吃零食说悄悄话,谈人生谈理想。我们一致认为结婚是件恶心的事,发誓以后都不结婚。步入社会,这话我们都忘了,陆续结了婚,后来她还来信说她两口子如何追着打架,还给我寄相片来看她有着同样大眼睛的漂亮女儿,我则去信告诉她我和我丈夫怎么冷战,我一直不想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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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上完上学期,夏辛回到了父母身边,同时来信说下学期她不会再来了,父母又把她转回当地学校了,还说读完高中她会留在那边工作。我的心顿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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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到处找她,我总觉得她是在跟我开玩笑。我的世界塌了,我不想上课了,那个时候考大学很难,我的成绩也不拔尖,在心灰意冷无依无靠的孤独里,我放弃了拼搏,像个行尸走肉混完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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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我和老公去九寨沟旅游,说好了我们在那儿相见,可她临时被单位派到乡下蹲点搞检查,我扑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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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有好事者发起了30周年同学聚会,在美丽的峨眉山顶上。也许我经历过太多,也许我性格使然,我拒绝了邀请。我受不了那些假惺惺的激动和演戏般的寒暄,以及僵硬的笑脸和合照。夏辛连打了几个电话肯求我参加,自以为是的我没听出她话语里的急切,我猜测以她的性格,她喜欢这样的聚会和热闹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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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进同学圈不久我就悄悄退了出来,我不喜欢说那些无聊的话 。夏辛忙着和同学叙旧抢红包,她还是那么开朗活泼,和年少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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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群里没看到你。夏辛走了,你知道吗?‘’聚会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我蒙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不在群里听不到大家的议论,我打电话到夏辛的号上,女儿丹丹接的电话,证实了这个噩耗。丹丹说:‘’妈妈走前老提起你,说这辈子没再见到你很遗憾,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念你,妈妈要你一定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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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打湿了日记本。我讨厌自己的装腔作势,讨厌自己的冷酷无情,我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被打得麻木的脑海里想起那句话:如果有来生,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快乐!可是 ,你真的走了,一点念想不给我,我怎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