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1.

星星在夜空下静静散发着光芒,柔和的月光轻柔的洒落在大地,微风轻抚过细草的脸庞,为静谧的夜添上了一袭月白的华衣。人们都早已经熟睡,巷子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人们清浅的呼吸声传来,月光在窗户上打出一道道安详的色彩,小河水静静的向着村外流淌着。

河边的草垛旁一个小女孩安静的坐着,带着一种近乎睡着的沉默,目光一直望向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每当有人死去,天上就会多出一颗璀璨的星星。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善良的人的灵魂,当他们的肉体逐渐老去衰竭或是意外去往天堂的时候,他们就会化成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守护这片土地上自己最亲爱的人。天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星星,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好人比坏人多。所以我的简一宝贝啊,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记得要坚强哦!”这是简一六岁时爸爸对简一说的话。

简一今年八岁,在村里的民办小学读二年级。每一天,简一都会在爸爸温暖的嗓音中醒来,在淡淡的烟草香环绕下懒懒的起床穿衣吃早餐。直到亲自将简一送进学校,看着简一坐在课桌上开始准备上课,爸爸才会慢慢走回家,给妈妈做早饭,然后开上自己的“豪车”,在柴油机的轰鸣中开始一天的日程——去集市收购粮食回来倒卖给村里需要的人,晚上在电灯的晃悠中监督简一写作业。笨笨的简一算数不好,爸爸看着只能干着急。

一天晚上简一在写作业,遇到不会的算数题习惯性的撒娇“爸爸这道题简一不会,爸爸教教简一好不好?”年轻的爸爸走过来弯腰蹲下,在电灯下投出一片阴影,开始用十指给简一细细的讲算数题,遇到实在难的,就掀开家里用来存粮食的柜子,抓出一把玉米籽给简一形象的讲解。

简制的小书桌旁边,炉火时不时一撮一撮的跳出来,轻轻闪耀。

2.

窗外的雨磅礴的下着,一整个下午了还没有要停的趋势,反倒是越下越大的样子。简一已经午睡起来好久了,爸爸还没有回家,百无聊赖的简一就坐在家里发呆,想着爸爸今天回家是会带什么回来呢?简一幸福的沉浸在幻想中。一声惊雷把简一下了一跳,也把简一拉回了现实中——爸爸还没回家。

晚上八点过,爸爸一身泥泞的回来了,看着年幼的简一露出了愧疚的笑容。

今天暴雨不断,差点就要在外面过夜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等自己回家,他就把拖拉机的油门使劲儿提,他不能让女儿一个人呆在家,他必须得回去,回到自己的家里,回到女儿的身边。可是车轮陷在了泥坑里,他只能使劲提油门企图冲过去,可是泥坑里的黄泥太多了,活活让原本可以轻松过去的一个小泥坑在这样的暴雨天里爆发出巨大的威力。车轮出不来了,只能靠人力去推,天知道这样的鬼天让简一爸爸吃了多大的苦头才把车轮给弄出来,平安回到家。可给女儿买的酸奶却是丢了,这让简一爸爸很是愧疚,他没办法看向女儿清澈满怀期待的眼神。

女儿是他所有的动力,倒真真应了那句“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自己的婚姻不幸福,妻子每天念叨个不停,不是抱怨这个就是在抱怨那个,还只知道在女儿面前诋毁他,这让简一爸爸没有办法接受。

简一爸爸不能当着女儿的面和妻子吵架,只能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爆吼一声,而妻子也会识相的住嘴。每每自己坐在家门前抽闷烟时,只有女儿会欢快的跑过来不讲不说的往自己的怀里钻,说着每天的生活遇到的各种好玩的事,直到把自己逗笑了才会轻轻的用孩子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让自己少抽烟,“抽很多烟的爸爸会咳嗽,身上还会变得臭臭的,简一不喜欢”。而简一爸爸也会立即掐灭了烟头,将懂事的宝贝女儿小心抱在怀里进屋去。

3.

“爸爸爸爸,不要吵了好不好,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好不好!”年幼的简一焦急的喊着,企图唤醒正吵得不可开交的爸爸妈妈。可爸爸妈妈都已经吵红了眼,没人顾及到简一带了哭音的呼喊。简一被企图动手的爸爸妈妈撞到了,额角嗑在饭桌上,当场就出血了,简一爸爸吓坏了,顾不得还在喋喋不休的妻子,抱着女儿就往外面跑去。简一不安的往爸爸怀里蹭着,爸爸以为简一是疼的,心疼得不住的安慰,可简一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爸爸,怯怯的说了句:“爸爸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和妈妈吵架了,简一怕!”

从此简一再没见到爸爸妈妈吵过架。

一天简一照常下课回家,爸爸妈妈都在家,可显然他们吵架了。简一不愿点破,安静的拿了前几天爸爸去城时专门给她买的积木玩了起来,今天是妈妈在做饭,简一惊讶之余觉得事情应该还不会太坏,妈妈都会做饭了,那证明她在服软啊。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和好的,年幼的简一这样想着。直到妈妈慌张的从房间跑出来,焦急的喊简一去把外婆一家喊来,简一还愣在那里,刚刚妈妈说什么,爸爸不行了!

简一觉得天都要塌了。简一不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只能跌跌撞撞的跑到外婆家,把外婆喊到了家里,简一又去了村里的广播站借了话筒开始喊,将上山的舅舅姨妈们都喊了回来。舅舅姨妈们回来的时候,简一爸爸已经不行了,简一抱着爸爸的手臂哭个不停,看着爸爸一直呕吐的样子,简一觉得有把刀在割着她的心,简一心口好疼,只能一个劲儿的喊爸爸。

简一无法想象,这是爸爸啊,这是简一最最温柔的爸爸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爸爸,为什么要让爸爸那么疼那么痛苦!年幼的简一只能紧紧抱着爸爸的手臂,简一爸爸痛苦之余察觉到女儿的心疼和不安,看着年幼的女儿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样哭个不停,简一爸爸只能无力的抬起手,拍拍简一的头。

爸爸心疼的看着简一,让简一不要哭,从今以后要坚强,妈妈就交给简一照顾了。妈妈的脾气不好,让简一不要和妈妈计较,也不要和妈妈吵,从今以后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妈妈,不要让她老闯祸。爸爸对简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简一啊,爸爸的宝贝小公主啊,爸爸就要离开了,简一宝贝一定要乖要坚强哦!爸爸会一直在天上守护我的简一宝贝的,爸爸的宝贝啊,从今以后就要自己努力了哦,爸爸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的简一的哦!爸爸的简一宝贝一定要善良温柔的长大哦,不管到什么时候,难过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爸爸会一直在的!”

从这天开始,简一不再睡懒觉。早晨妈妈起床的时候简一会一起起床,吃完早饭妈妈去干活以后,简一就一个人在家挑水劈柴做饭喂猪。可简一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没办法挑动大人挑的大桶,就只能小半桶小半桶的挑,可简一还是挑不动多少。没办法的简一只能找小姨父想办法给她弄了担小桶,每天放晚学就挑水烧水喂猪,然后晚上做好晚饭等妈妈回来。

妈妈脾气还是不太好,心情特别烦躁的时候就会打简一,简一从不反抗。简一知道爸爸一直在看着她,爸爸是不会说谎的!爸爸说过要她照顾好妈妈的,妈妈现在只是心里太难受了,打完以后妈妈就会好的,就会变回以前那个妈妈的,年幼的简一一直这样自我安慰着。有时候妈妈逼得太紧了简一也会和妈妈吵,但往往吵着吵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简一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舍得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就不管了。“简一好难受,简一心里好疼,爸爸来带简一走好不好?”简一每次被妈妈打以后都会躲到小河边哭着问着,可从来没有得到过爸爸的回信。

渐渐的,简一不再问,也不再哭泣。每天依旧上学、干活,只是变得不爱说话起来。一有时间就到小河边坐着发呆,直到妈妈的喊声传来,才匆匆往家赶。

简一妈妈的脾气随着时间的迁移越发的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在抱怨当年要不是嫁给了简一的爸爸现在也不会受这样的苦,动不动就在骂简一已经故去的爸爸……简一可以忍受妈妈的打骂,可以每天沉默不言的干活,直到妈妈满意为止,但爸爸是简一的禁忌,谁都说不得!就算是妈妈也一样!任何人都不诋毁自己的爸爸,明明爸爸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从不麻烦别人,别人有事爸爸一定是第一个去帮忙的。可是这样好的爸爸,妈妈怎么就忍心骂他呢?明明爸爸走的时候还让简一好好照顾妈妈的啊!明明每次都是妈妈无理取闹和爸爸吵啊!

简一觉得这样的生活压抑到令人窒息,简一无法再呆在这个家,“可是能去哪呢?”简一问自己,爷爷奶奶不喜欢自己是女孩儿,外婆更疼的是妈妈,舅舅……舅舅是妈妈的哥哥!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简一觉得妈妈那句话对极了,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包袱,自己不过是爸爸不要了的而已……

村外的小河边,简一静静的看着星空,月光打在简一的身上,将简一笼罩在朦胧的忧郁中。直到睡着,简一小脚还泡在冰凉的河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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