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由韩国李沧东导演,电影根据日本村上春树小说《烧仓房》改编,同时结合了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烧马棚》。讲述了发生在钟秀、惠美、Ben三个年轻人之间的故事。影片中的三个主人公,虽然生活经历不同,社会出身不同,但内心都是空虚的,都在通过不同的方式追寻着生命的意义,寻找着为什么活着的答案。
心理空虚是一种是不思追求、无所事事的精神状态。
因为无所追求和无所事事,就会感到无聊、空虚,失去了人生的意义,没有“为什么活着”的答案,不会体会到不断奋斗带来乐趣。为了摆脱心理饥饿,或为了寻求刺激而去抽烟、喝酒、赌博、甚至犯罪。
空虚通常发生在贫困无聊,不知奋斗上进的人身上,自己向往的目标无法达到而难以追求,结果是无所追求,心灵虚无空荡,精神无从着落;也发生在物质优越,惯于享受到人身上,他们无需为生活烦恼和忙碌,习惯并满足于享受,看不到也不愿看到人生的真实意义,没有也不想有积极的生活目的。
一、惠美的空虚与追寻
在非洲南部生活着一个族群,叫布须曼人,他们喜欢舞蹈,传说他们喜欢跳一种“饥饿舞蹈”,这种舞蹈分为小饥饿舞和大饥饿舞,寓意着对生命意义的追寻。
(一)自由的空虚和追寻。惠美没有固定工作,有时在超市做促销模特。缺少经济来源的她,渴望物质上的满足以及带来的自由。虽然她工作时是微笑的,但物质上不得自由的她有着对此种自由的渴望,就像她对钟秀说的, 她享受这种不用打卡上班的自由。于是当她遇到Ben时,逐渐与他交往,希望能够不为吃穿发愁,至少在想吃橘子的时候,不用去想象有一个橘子,能像Ben一样自由的玩耍,体验生活。
(二)关怀的空虚和追寻。惠美生活的地方,没有朋友,与家人疏远。她希望有朋友,有着对被人爱的渴望。于是当她遇到钟秀时,主动和他打招呼相认,主动邀请他喝酒攀谈,主动请钟秀到她家中,主动与钟秀亲吻做爱。一切都是那么主动,渴望交流,渴望拥抱,渴望被爱。同样,在钟秀乡下的家里,钟秀讲起自己小时候掉进井里被钟秀救起的事,也会因为钟秀这唯一的朋友毫无记忆而感到失落。
当她傍晚率性起舞后,对钟秀说脱衣是妓女行为的言语,表示失望。钟秀,这个世界上她仅有的,最信任的人,却无法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和内心的苦闷,多留无意,于是坐上Ben的车子离去。
(三)意义的空虚和追寻。相对于物质自由和他人关怀的空虚,生命意义的空虚是惠美内心最根本的空虚状态,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她努力攒钱去往非洲旅行,去感受那里的异域风情,去看那里多彩的风景。在那里她看到了不曾见过的美景,但内心的空虚不安却始终无法排遣。当她看到非洲大地上逐渐落尽的晚霞,感叹于其绚烂多彩时,终究还是为其消失不见而悲恸,她多想自己也像那晚霞一样消失不见啊。
惠美参加Ben的朋友聚会,与他们分享非洲的见闻,为他们跳起“饥饿舞蹈”,可分明还是看到她眼中噙着的泪水。
在钟秀家的院子里,当夜色将近,她脱去上衣,半裸着,渴望脱去束缚。双手比作小鸟,翩翩起舞,渴望自由飞翔。跳着跳着还是再次跳起了饥饿舞蹈,她想自由,想飞翔,却却始终逃不脱对活着意义的拷问,她满脸泪水,她没有答案。
二、钟秀的空虚与追寻
世界对钟秀就像是一个谜一样。
(一)失业的空虚和追寻。钟秀从事过货物配送的工作,但干的心不在焉,后来干脆回到位于朝韩边界的祖屋,成为韩国失业大潮中的一员。在祖屋的日子安静无聊,没事的他在家中用网球拍打的墙面打发着时间,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是文学创作专业毕业,在家中码字创作,却始终没有完成他的小说写作。
(二)感情的空虚和追寻。钟秀生活的家庭中,父亲投资从事畜牧业失败,为人孤僻,后因为打伤警察而被判刑入狱,母亲出走,姐姐外嫁,他孤身一人,仅有的感情寄托就是家中小牛,他与小牛对话解闷。
惠美的出现,让他的感情生活有了寄托,就像他在惠美家中看到的,那一抹南山观景台反射到墙壁上的微光。但钟秀木讷迟钝,不善于表达的性格(即使亲口说起爱惠美也是在Ben的面前)难以慰藉惠美孤独的心。
惠美去非洲期间,他不是电话关心,而通过自慰来表达对她的思念。惠美说起儿时坠井的事情,他一脸茫然无言以对。惠美半裸起舞的行为,他不解地责备。这些已经宣告这段微妙的感情的结束。作为惠美最信任的他,亲手赶走了惠美,让惠美无处可去,间接地将惠美送到Ben的手上,导致惠美“消失不见”。
(三)自尊的空虚和追寻。钟秀是自卑的,缺乏自尊。在检察官面前,为了掩盖他失业的窘迫,他说他在创作小说,不是游手好闲的人。第一次见到Ben时,不知底细的他问Ben是干什么工作的,似乎Ben连他都不如,至少他还在创作小说。而看到Ben的豪车豪宅,见识过Ben的实力后,钟秀显得拘谨自卑了,乃至嫉妒,嫉妒Ben比他有吸引力,嫉妒他优雅的谈吐、嫉妒他的豪车豪宅。他说这样富有的人应该比他大几岁吧,惠美说就是比你小,也会很有钱。就连Ben说起的“烧大棚”“自然的道德”等言论,钟秀是跟不上节奏的,完全不理解其背后的意思。
面对Ben各方面的吊打,钟秀的自尊受到很大的打击,他既自卑又不甘,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过上Ben的生活,也没有底气去接受一个女孩的爱,却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内心集聚着对Ben的嫉妒,甚至仇恨以及对生活的无望。促使他刺向Ben的那数刀里,有那么几刀是源于这种无处释放的恨与无力。
(四)欲望的空虚和追寻。在祖屋的屋外,Ben对他谈起“烧大棚”和“自然的道德”的事情,虽然他没听懂什么是自然的道德,但他知道烧掉别人的大棚是不妥的 ,却又似乎着迷于“烧大棚”的想象,于是那晚他的梦中出现了一个塑料大棚在烈火中烧的正劲。还记得他跟踪Ben到教堂时,在教堂中一幅描绘房屋燃烧的火红的壁画前,他也曾久久弥望。
白天里,他四处查看附近的大棚,还特意画出了大棚的分布图,却始终没有发现被烧掉的大棚。在查看大棚的过程中,那深藏心中渴望燃烧的欲望一直在跳动,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大棚旁边,他点燃了大棚的一角,却又慌忙扑灭。这渴望燃烧,着迷于破坏一切的欲望,始终没有退却。最后他还是成功将其付诸行动,决绝地杀死Ben,将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浇在车上,终于燃起了心中的那把火焰。
三、Ben的空虚和追寻
其实,所谓的烧大棚就是猎杀女孩子。烧的是无主,警察不会在意的大棚,猎杀的是无人关心,没人关注的女孩。
精神的空虚和追寻。Ben是一家富人,开着保时捷,住着江南的豪宅,衣食富足无忧的他不必为生存担忧,所需要做的就是实现精神上的满足,填补其中的空虚。Ben的方式就是玩,换着法儿的玩。出国进行旅行、参加教会活动、组织朋友聚会、乃至吸食大麻和“烧大棚”。一般的上层社会活动似乎是例行公事,无法唤醒他生存的意识。只有他独有的玩儿法(每两个月烧一个大棚)会给他带来享受,会从中感受到骨骼中愉悦的贝斯声,让他获得了满足,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Ben外表优雅又风度,节制而谦逊,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空虚和躁动。他身处社会上层,始终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一切,他自视履行着自然的道德,玩弄着一切,他“”不会判断塑料棚该不该烧掉,只是接受它要被烧掉的现实。”
Ben的生活没有感情,也不相信感情,当钟秀告诉他对惠美的喜欢,Ben不禁冷笑。
他信奉的“凡事不必认真,只要享受就好”的原则,他把那些社会底层无人关注的女孩当作玩物,与人一起围观,同时又无聊地打着哈欠。他不把生命当回事,尤其是那些社会底层无人关注的女孩,玩过了,就烧掉,让她们“像烟一样消失”。
或许,相对于烧大棚,他生命中最深刻感受生命重量的时刻,就是钟秀的刀刺进身体的那一刹那。那一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真是存在过。
四、后记
燃烧是一种内心欲望的表达,是一种填补内心空虚的方式,有的是燃烧他物得到快感, 有的是燃烧自己实现解脱。
影片在寒冷的飘雪天里结束,那里火焰在燃烧。惠美、Ben、钟秀三个人在《燃烧》的悲歌里,人身和精神上都已毁灭,灰飞烟灭。
惠美的空虚是自己内在感觉、幻想、愿望的缺失虚无,对未来的幸福她不报希望。她感到她的空虚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又觉得“什么都不需要”,不如幻灭,不如消失不见。
钟秀的空虚是自己对外部的刺激的木讷反应。他无法爱他人,也无法回应他人对自己的爱与关怀,同时伴随这抑郁、烦躁和愤怒。
Ben的空虚是周期性的,成为他一种长期蔓延的感受体验,并被空虚感所支配,变得有控制欲,倾向于显示力量,通过毁灭别人来愉悦自己。
我们对惠美渴望自由,努力追问生命意义,却最终消失而叹息;对钟秀迟钝木讷,充满欲望,却诉诸暴力而不值;更为Ben自视主宰,通过毁灭他人来获得快感享受而愤怒。三个主角都有空虚的内心,都在通过不同方式找寻各自生命的意义,最终却都燃烧在毁灭之中,成为一首空虚心灵追寻生命意义的悲歌。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有人吹着魔笛
踏雪北上
背着一个 名为空虚的行囊
它路过的地方是无尽的白夜
因为孤独
是一个永恒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