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泡菜
奶奶的坛子不多,稀稀疏疏地摆在过道的地上。有装咸菜的,有装水盐菜的,有装腌萝卜的,还有我最熟悉的最大的那一个,是泡菜坛子。
奶奶的泡菜坛子摆在最外面,最方便拿取的地方。每天放学我做的第一件事总是跑去掀开遮挡太阳的布幔,看看泡菜坛的坛沿水是否干了,干了就赶紧加一点进来,奶奶说过,坛沿水干了泡菜是会烂的。
查看过坛沿水,我就开始拿奶奶的小水瓢从坛子里抓泡菜。泡萝卜是我的最爱,刚刚泡熟的萝卜脆脆的,不是很酸,空口白牙地吃上一个也不会觉得牙齿发软,要是泡过了吃起来总会酸掉大牙。不过像我这种从小经过锻炼的,陈年泡萝卜也是难不倒我的。如果是夏天泡豇豆也是我的心头爱,泡好的豇豆黄灿灿的,切成碎段拌上辣椒,那种酸辣脆的感觉真的不能再美好。那时候最不喜欢的应该是青菜梗,这种泡菜,没泡熟就涩,泡过了就软了,特别酸,可是奶奶每年依然会泡好多,可能是青菜种太多,青菜梗也不舍得直接丢掉。
奶奶的小瓢被我常年拿来装泡菜,已经起了一层白白的霜,应该是被泡菜盐浸泡出来的。在那个还不会自己和作料的年岁,总是奶奶给我切菜给我搅拌均匀,直到后来我可以独立地抓菜切菜拌作料。
泡菜切好拌好后,我才会开始搬出凳子写作业。一边写一边吃,数着写了几排又开始吃泡菜。这样的后果往往是作业本上不时的被粘上几颗泡菜。以至于后来我每每想起这一段儿,都会心疼那时候我的老师,总是在泡菜的酸味中开始一天的工作。
奶奶没有牙,吃不动泡菜,她的泡菜基本都是做给我吃的,所以每次她都问我,“我幺孙要不要泡萝卜啊?”
有时候奶奶会切一小碗泡菜下饭,切得很碎很碎,往往一小碗泡菜要吃一整天才可以吃完。总比不过我一瓢泡菜写个作业的工夫就见底了。
奶奶的泡菜总是很畅销,小姑回来总是要带上几包走,家里做菜的时候也总是招呼我去抓几把过来提味儿。
妈妈的泡菜技术是跟奶奶和外婆学的,盐水是跟奶奶要的老盐水,可是味道总跟奶奶的不一样。奶奶的泡菜是很分明的酸爽,妈妈的泡菜总是有点说不来的感觉。可能是我从小吃惯了奶奶的泡菜,以至于后来吃别家的泡菜都觉得味道不对。
搬家后的第一年,奶奶的泡菜坛子里还泡着菜,随她一起搬了家,只是我却不在她身边了,奶奶的泡菜似乎就没那么畅销了,后来奶奶的泡菜都坏掉了。我那时在外地读高中,一个月回家一次,再见到奶奶时,她说,“幺孙,你不在我的泡菜都没人吃了。”听完我偷偷别过头就哭了。
后来,奶奶再也没有条件做泡菜了,她没有土地没有青菜和萝卜可以泡了,也没有我时刻在身边帮她解决那些泡熟的萝卜。我也再没吃过奶奶做的泡菜,距今已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