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国

无尽的幻想世界中
他沉醉于美梦

他在寻找什么,
在这绚烂的国度?
他在逃避什么
在那现实的故乡?
——题记


《幻想国》

“早饭做好咯,你可以起床啦。”
……
“快点,不然粥要冷的……这是我辛苦熬的粥诶。”
……
“啊?还要再睡……好吧好吧,那我先喝了……我真的喝咯?全喝光咯?”
……
“嘿,我就知道,等着啊,我把小桌子搬来。”
……

童宇嘴里嘟嘟囔囔着走进卧室,嘴角毫不掩饰的向上弯起。他把桌子在床上安置好,放上碗和调羹,打开锅盖,一阵白雾顿时盖住了他的脸,房间里香气四溢,“哇哦哇哦,你完蛋了,今天喝肉骨头粥哦……你不会打算全喝完的对吗?上次你可是一滴滴都没给我剩……”童宇又说了一句,同时盛好了一碗粥放在小桌子上,桌子上还放着一碟榨菜和一碟酱豆腐,每一样看上去都十分精致,包括餐具也是价值不菲,而马上要享用这份精致早点的女主人此刻依旧缩在被窝里。

童宇慢慢地掀开被子——又一次,他看到,他的爱人在阳光下睡眼惺忪,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一边揉着眼,一边发出令他心底酥麻的娇憨的呻吟。她伸手勾住了童宇的胳膊,把他往下拉了拉……童宇摸了摸爱人的脸蛋,白皙的皮肤中透着一抹浅浅的桃红,光滑而又富有弹性。当童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仿佛那么一瞬间,一种悲戚而又倦怠的感觉突然出现,在他脸上划过,但很快又被先前自然、充满深情的微笑代替。

“我们吃饭吧。”
……

童宇拿来一个枕头放到她背后,自己坐在床沿上。他不用调羹,就这么端着碗喝,视线一直停留在床上。这才是爱情,他们说的都是错的,这才是……童宇心想。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童宇端着小桌子走进厨房,将一个碗里的粥倒进垃圾桶,两碟佐料原封不动的放进冰箱,在他刷碗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童宇擦干手,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皱了皱眉头,随即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屏幕暗了下去,童宇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哪位?”

“你好,童宇。我是K。很高兴能联系到你。”

“K?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么一个人。”

“哦,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谁,我谁都不是,我只是和你来玩三个游戏,我赢了,你把你的爱人交给我;你赢了,我告诉你,我,是,谁……”

“你不觉得可笑吗,K?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这个赌注非常不公平,你当我是神经病吗?”

“是的,这个赌注非常不公平。但你一定会接受,一定会,你一定非常想知道我是谁……”

童宇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玩什么?”

“嘿,嘿嘿,哈哈——好,好,童宇!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些问题,就当作——游戏前的小小热身,怎么样?”

“问。”童宇冷冷地回答。

“谁是你的朋友?”

“我。”

“恩,有趣的回答……为什么你是你的朋友?”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配和我成为朋友。你是弱智吗?”

“显然不是。那么平时你是怎样交朋友的?”

“幻想。”

“幻想,恩,让我思考一下,”K沉默了片刻,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就是幻想,非常好,一个让我惊喜的答案。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需要朋友?”

童宇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鄙夷,“你真的是一个弱智,我,从来,不觉得,我需要朋友。怎么样,问完了?可以开始游戏了吗,K先生?哼……”

“好……可以,第一个游戏是……”K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童宇把手机塞进裤兜,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临近出门的时候,他对卧室喊了一句,“我出门啦!”
……

当地最繁华的商业区,临街的一家咖啡馆里,童宇靠窗而坐,桌子上放着一杯热咖啡,正冒着热气。耳机里传来K的声音,那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像一团团冰渣子倒进童宇的耳朵,“我就在街上,我是那某一个人,会经过你的面前,童宇,认出我,找到我,这一场就算你赢。”

“我认为这没什么难度,你输定了。”

街上行人很多,童宇的视线直接掠过情侣、家庭以及明显是初高中生的孩子,停留在一个个形单影只的人身上,尤其是那些脚步沉重、目光忧郁的青年人,多半是男人,童宇丝毫不会怀疑K就是其中之一,K也只能是他们中的一个。童宇的嘴角向上勾了勾,喝了一口咖啡,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个人太可疑了,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路人,没准,就是K,毕竟他这样的装束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奇怪了,他来这里做什么,不可能是来购物吃饭,那就是……恩,很有可能。童宇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头发蓬乱,身上沾满了污渍,脸上也是乌黑的一片,他从人群中突然出现,走路的时候全然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在街上横冲直撞,有时候兜圈回到原地,他有时会走到一些行人面前,打开他手里的袋子,接着连说带比划地和行人交流着,但和他说话的行人无不是皱着眉头匆匆走开了。他此刻似是茫然地站在原地,身体恰好朝着童宇所坐的位置。

童宇站起身来,冲他挥了挥手,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童宇点了点头。他似乎很兴奋,往这边跑了两步,但又停下来,指指自己,再看了看童宇坐着的咖啡店,摇了摇头。童宇招来服务生,对服务生说了几句,然后对窗外那个衣着破烂的男人努努嘴,服务生先是有些犹豫,但听到童宇说“他是个千万富翁,搞行为艺术。”之后,立刻出门将那名男子热情地迎了进来,甚至递上了一块毛巾。

男子入座后,显得非常紧张,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K,我想不用再掩饰了,我知道是你。”童宇开口,带着一丝微笑。

“啊,呃,什……”对面的男人慌张地抬起头,似乎想要站起来解释。

“不,不用说什么,你只要告诉我,第二个游戏是什么……”

“老板,这位老板,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一个卖书的人,不,我是迫不得已卖书的,老板你要是没在开玩笑的话,你把我叫进来,你就把我的书买走吧。”那个男人打开手边的袋子,童宇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到差不多有二三十本书堆在袋子里,童宇抬起头,看了看男人,“这些书你打算卖多少钱?”

“两百!只要两百!”那个男人看见童宇似乎有意买书,音调不自觉提高了些。

童宇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元的纸钞,对面那个男人脸色白了一些,“拿过来。”男人手紧紧攥住口袋,片刻之后慢慢松开,脸上肌肉紧绷,把袋子递了过去。童宇轻轻一笑,打开袋子,随意翻了翻,抽出两本书放到桌子上,然后把袋子和一百元放回男人手里。“你可以走了。”男人没动,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童宇已经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大街,轻轻说道, “滚。”男人身体一哆嗦,抓起袋子和钱就跑了出去。

“哈哈,哪有那么容易,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我,童宇,你的思维要开拓一些,发散一些……”耳机里,K的声音响起,这次带着些许笑意。

“我知道啊,我本来就知道,但那有什么关系,我缺钱?还是我缺书?”童宇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本书,“我什么都不缺,只是……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游戏,我们还是继续吧,我就要找到你了。”

童宇无所谓地耸耸肩,此时大约是下午两点,街上的人少了一些。很快,一个身影又引起了童宇的注意,那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风衣里的男人,头戴一顶同样黑色的帽子,脚步沉稳,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皮包。K?不,这不是K,但这个人也不对劲,我想,他是活在地下世界里的人,但不会是大哥那个级别,最多只是一个跑跑腿的小弟,给人送送货收收保护费什么的,但这个人有成为大哥的潜质,他身上有一股冷血的气息,这是一个大哥必须有的气质。不错,竟然在这里能看到这么一个人,他的包里放着什么?药?钱?还是一把枪?第三者的可能性大一些,这么说来,这里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报警呢?呵,我怎么会管这种闲事,随便他们去弄好了,把这里炸了也无所谓……童宇喝光他的咖啡,看到那名风衣男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轻轻啧了几声。

还有一个女人同样引起了童宇的注意,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穿着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服装,手提一把两米多长的大剑,款款地穿过街道,许多路人拿起手机拍照,童宇饶有兴致地看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真实年龄并不大,也许还未成年。她的身材很好,加上身上那套服装,所以让人觉得她很成熟。童宇看到一群人把她围了起来,摇头叹了一口气,“白痴,这个是真的……可不是角色扮演,她要是认真起来,你们全部玩完。”

还有许许多多人经过童宇的面前,被童宇所注意,无一例外,他们都不是那种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路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特点,或孤僻,或畏缩,或奇装异服,或冷如冰山,不过很可惜的是,童宇始终没有在那群人里找到K,似乎K根本就不存在。童宇买了单准备离去,夕阳已经快要沉入街道尽头,金灿的日光在最后一次抚摸大地,阳光真实的有些不太真实,玻璃上倒映出童宇——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瘦削惨白的面庞。突然,童宇眼前一亮,仿佛在人群散去的街道上看到了什么,又好像只是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他倚在玻璃上轻轻拍着玻璃,一边摇着头。

“K,这个是你吧?这个就是你吧!哈,我想,我应该赢了。”

“还有第二局。”

“第二局你打算玩什么?”

“你先回家吧。”

童宇看了一眼快要沉没的夕阳,恍惚中,那种悲戚和倦怠复又出现,伴着一点点忧伤的落寞和孤独,在夕阳中吞噬啃咬着他,不过,这也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原来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你……”
……

一路上童宇都在哼着歌,耳机里循坏了一天的纯音乐,童宇循着节奏咿咿呀呀地乱唱着:“啊——小猫咪,乖巧的猫咪……小猫咪,哼、哼哼……”童宇的声音很轻,但这时正是上班族回家的点,路上行人还是有很多,不少人都面带惊讶的看着童宇走过。童宇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然后微微侧身往身后看了一眼,撇撇嘴,“再见了,小猫咪们!”随即“砰”的一声关上门。

家里空无一人,童宇心想她可能出门去了。把两本书扔在茶几上,童宇连鞋也没有脱就坐倒在阳台的沙发里,背朝着尚还有几抹金色的天空,双眼注视着正蓄势待发,一步步逼近的夜幕。

“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童宇喃喃道。

“为什么?”

“因为你出现了。”

“为什么我一出现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呢?”K穷追不舍,追问道。

“你……就是一件最可恶,最不能容忍,最不该出现,最该死的事情……”童宇的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一定是累了,别忘了,今早我们才认识好吗?我们说过的话才十几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好了,就趁现在,我们来玩第二个游戏吧,你准备好了吗?”

童宇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恢复正常,“好。”

“把你下午买的书拿来。”

童宇从客厅拿来书。

“哪一本?”

“你右手边的那本恐怖小说,从现在开始,两个小时之内,看完它。”

童宇把另一本书扔回茶几,立即坐在沙发里看起书来。短暂的黄昏刚刚结束,黄昏之后世界是死一样的寂静,很适合读书。童宇看完前五页便深深喜欢上了这本书,他能感觉到书的作者不是普通人,作者完全没有把读者当活人看,而是让读者进入书里那个压抑恐怖的空间,成为一株树、一盏路灯甚至一把刀、一滴血,让读者目睹一切的发生。

时间过得很快,小区在片刻的安宁之后又热闹起来,有吃过晚饭的一家人出门散步,也有夜间上班的工人开始运货,在童宇家对面是几家连锁的生鲜超市,货物都是晚上运来,冰冻在冷藏室,第二天早上卖。运货工人把一箱箱生鲜放到平板车上,装齐六箱就拖走,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哐啷哐啷的声音,童宇正读到精彩之处,不禁皱了皱眉。

故事十分精彩,讲的是一个变态杀人魔的事迹,虽然还是老套的碎尸,烹尸的情节,但妙就妙在作者的构思,作者在写完杀人的情节后,笔锋一转,开始插叙杀人魔的过去,而可怕的是,他的过去所经历的事情比他所犯下的要更加骇人听闻,作者想要展现的就是这个杀人魔是如何一步步堕落的这个过程,他对杀人魔的心理描写十分细致、真实,一点点将读者拉进他的世界中……“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窗外响起的刺耳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童宇的思绪,童宇心里咒骂了一句,继续读书,这时杀人魔已经走到最后,精神几乎崩溃,在连续终结了十二个孩童的生命之后,他想着也许应该要终结自己的生命了,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对他实施过暴行的仇人,在一栋房子里,坐在沙发上看书,杀人魔残忍地笑了起来,从一旁的尸体中抽出刀,朝着他的仇人走去……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童宇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看向窗外,想着应该要给物业打投诉电话了,但也是在瞬间,童宇愣在原地,瞳孔放大,手中的书滑到地上。窗外,一个男人右手提着一把刀,刀上滴着血珠,左手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一辆婴幼儿扭扭车上,车上坐着一个小孩子,头歪向一边。

那个男人对童宇笑了笑,扭了扭身子,举起手在空气中挥了几下。童宇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男人已经贴在了阳台的窗户玻璃上,金属刀剑划过玻璃发出尖啸。童宇跌得撞撞地转身跑进房间,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我输了!K,这局我输了!停下!快停下!”童宇发疯似的大吼。

没有人回答他,童宇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哐啷哐啷”的声音,童宇几乎停止了呼吸。下一刻,童宇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身体分离了,一个快速的旋转着,一个倒在地上,接着,童宇失去了意识。
……

“怎么样?”

“我输了……”童宇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全身大汗淋漓,大口地喘息着。窗外重新归于寂静,夜已深。头顶温和的光线打在玻璃上,映出童宇的面容,童宇疲惫地笑了笑。

“看来,第三场游戏你是玩不了了,很可惜……”

“是的,我始终无法赢你。”

“哦?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我无法打败你。”

“嘿,没事,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可以直面我而不产生厌恶或者,恐惧的心理,但这一次,你确实是输了,按照规则,你的爱人我带走了。”

“无所谓。”
……

童宇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仅有的几盏灯光线昏暗,没有星星,也没有行人。他发了一会呆,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个哭丧着的表情,然后对着玻璃说道:“对不起,亲爱的,我没用,没能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唉,不过呢……昨天她又打电话给我了,说她不能没有我,她要和我一起生活,你看你现在离开了,我想,哦,我只是想想哦,她是不是能住进来呢?……真的吗……你不会生气的对吗?好吧,那亲爱的,再见啦,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说完,童宇转身高兴的大笑起来。

-end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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