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会客厅还算宽敞,复古的装修风格,墙上挂着各异的画,一些浓墨重彩,一些清新淡雅,有的毫无技巧,完全是颜料肆意挥洒的产物,像一只脏碟子,有的却细致入微,每一笔都好像是精心考量过似的。小幅的作品阴郁却内含希望,大幅的作品热烈而不失冷静,大多都是中等大小的画作,而绘画风格迥异……整个会客厅完全被画作包围起来,空间里只留下了一张老式的办公桌和两把皮椅,好像这间会客厅是为了接见客人而临时在展览室里布置起来的。杯子里的茶还冒着热气,这个年代已经鲜有人饮茶了,至少我生活的国家是这样的。我往杯里添了一块方糖,用勺轻轻搅拌,方糖随着勺子划出的水涡旋转,融化……
一只触角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几乎要抵在我的额头上,我被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桌上的热茶。
“久等了,先生,希望没有给你带来麻烦或者是……惊吓?”,这位老者驻着拐杖,但说话时肢体语言很是丰富,“很高兴你能来,我为今天的事情准备足足一个晚上……来整理我的回忆,毕竟……”
“这是您的传记。”我补充到。同时我也注意到老人头上伸出的触角闪动了几下,随后老人的眼里闪现出光彩来。
“是的,是的。我的传记,传记。”,老人边说,边从桌屉里抽出矩形板来用电子笔来回折腾,“你的声音听起来不错,像是湖上掠过的清风,啊是啊,清风。”说着便把他即兴创作的画摆在我面前,然后单手托起下巴,满意地看着我欣赏画作的样子。他画的很快,线条流畅,颜色明快,一片湖水泛起涟漪,看得出来是微风拂掠,他用这些来形容我的声音?湖上的清风?我的声音我自己也不曾知道有如此特别之处。
老人收起了矩形板,拨弄着头上伸出的触角,“我是世界上的第一位半电子人,我的生命有一半是这只触角给我的,它给我带来了色彩,带来了希望。如今我自觉时日无多,或许是我的触角感知到了死亡的色彩,又反馈给我的大脑,从而让我相信。又或许没有,因为触角只是探触真实存在的,声音或物体,而死亡很抽象,对于我的触角来说,”他伸手示意我喝茶,眼神好像告诉我不用客气,“所以我请你来为我作传,起码能起到一些纪念意义。”
“我们都知道这篇传记意义非凡,它将成为人类半电子改造的一个成功的范例,我们都知道您在接受改造后生活了八十多年,还取得了不少成就,这将为人类的进步提供一些帮助。”
“但愿吧,我从未想象到我会如此伟大……那,先生,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