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儿,香妈跟着上了救护车的后车厢。
香爸稳稳地睡在轻便的铝合金担架上,担架二侧,又被车厢二边伸出的橡皮勾,牢牢的勾着,格外稳妥牢固。
看来即或。
急救车不慎倾斜或翻转,香爸也会平安无事的。小伙子们和香妈都坐在长椅上,随着车身轻微的颠跛,想着各自的心事儿。
唯有阿永,不坐反蹲。
守着香爸,不时替他擦擦额头,拉拉衣襟。捋捋依然高吊着伤腿的吊带……急救车沿着急救专道,风驰电掣,一路无阻,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又是相同的抬弄。
香爸终于进了医院四楼的外科换药室,换药其实很简单,药师用特制的长剪,剪开封固的石膏桶,露出用绷带缠着的创伤药膏。
再拧开无影灯,仔细查看观察伤口。
如果愈合情况不好,就得再打麻药,进行清洗,上药和固定。反之,则简单得多。真是上帝保佑!香爸的伤口愈合情况良好。
不过才十一、二天。
创伤处居然就咬合上了,还长出了新鲜的暗红色小肉芽。药师露出了笑容,悠闲地戴上齐肘乳胶手套,一旁的小护士助手,也高兴的开始了换药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这年头,医患者矛盾加剧。
医生都被“医闹”闹怕了.能遇上这么个伤口愈合情况良好的病人,真是件令大家都开心的好事儿,难道不是这样吗?
个多钟头后,香爸换好药。
又按着相同的程序,顺利的回到了明丰苑。香妈付了出车费,对方开发票找补时,指着阿永低声问:“哎香妈,你不是只有个女儿吗?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个儿子出来的呀?”
香妈抿嘴浅笑。
“你误会了,小伙子是帮忙的。”对方不信,瞅着屋里屋外忙忙碌碌的阿永:“真是帮忙的?这么主动热情,还真没见过的呀。哦我明白了,”
压低嗓音:“一小时多少钱呀?”
香妈春风满面,摇摇头:“我说不要钱,你又不信。行啦,你们连水也没喝一口,真是辛苦,不愧为金牌医院呀,下次还找你们的呀。”
小伙子正色的笑笑。
“说实话,不是不喝,我就喉咙干得冒烟,可有纪律的呀,要不,还不得喝拿勒索的遍地开花?如今这年头,我们医院形象本来就不太好,自己要不注意,就更糟糕的呀。”
送走了小伙子们,闹哄哄的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
可隔壁的房门,依然还是紧闭着。事实上,在女儿女婿的双休日,香妈更累。按照香妈自己总结的规律,上半个月的双休日,自己比较轻松。
下半个月,双休日,自己最累。
为何?小俩口上半个月刚关工资不久,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中午时分,起床洗漱梳理,然后抱着崭换一新的彤彤,下楼直奔昨晚上小俩口订好的餐厅,早上中午一起解决。
解决后,基本上又都是抱着女儿到处逛荡玩耍,直到晚上。然后要吗又进餐厅,要吗一人端着一大桶打折的鸡翅和可乐,乐呵呵,屁颠颠的回家。
第二天,又是一觉睡到中午。
然后,抱着彤彤到隔壁,早饭中餐一起吃。你说,香妈能不轻松吗?可到了下半个月,银根紧缩,出去就少得多了。
如果,再碰上小俩口打算添制点什么。
得,一日三餐就全在隔壁解决。如此,香妈就得劳累得多。现在呢,正是下半个月,银根紧缩的小俩口,大约不会出去了。
所以香妈得抓紧,准备中午的饭菜。
可怜天下父母心!每到下半个月,香妈总是要绞尽脑汁,思忖着如何用正常的成本,弄出超常营养的饭菜,替女儿女婿补补。
当然,这样形容有点可疑。
香妈真正心疼的,只能是妙香。至于白驹,也许就只有天晓得。看看时间快十点了,香妈就对阿永客气的说:“阿永,谢谢啦,现在忙完了,你回鱼档吧。”
阿永摇头,眼睛转转。
在屋子扫来扫去的,然后进了厨房。“真的,现在忙完啦,我自己顾得过来啦,你回吧,谢谢你啦。”香妈一面真真假假的唠唠叨叨,一面从冰箱中取出各种菜来。
阿永也不说话,抓过就着水池洗起来。
其实呢,香妈潜意识里是想留着阿永帮忙,并请他一起吃中饭。想想吧,那昨晚上特地上街,转悠了老半天,才在一小巷里,逮到一路过的鸡贩子。
好说歹说,选了只老母鸡。
匆忙让小贩杀了取毛,就拎了回来。现在,那只倒霉的老母鸡,就缩成一团的放在水池里,身上的毛桩密密麻麻,肚子也没剖开。
那鸡肚里的内脏,香妈一向是舍不得扔的。
将其洗净切好配以红椒暴炒,其麻辣香鲜,是女儿和女婿最喜欢的下饭菜呢。还有,彤彤和妙香,今天得全天在家吃饭。
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香妈也早己想好,可那些菜呀肉的,全都还没择选,洗涤和浸泡,番茄还没剥皮,蚕豆也没剥出来……这些,都得有人一手一脚的干呀。
如果是平时,自然难不倒香妈。
她从一早就细细摸摸,忙忙碌碌的,就是做这些琐事。正因为如此,才保证了香爸,婆婆和女儿女婿加上小可爱,共计六张嘴巴的吃喝。
然而今天,时间的确是有点晚啦。
阿永是个好青年,香妈这边开着冰箱,慢腾腾的向外拿菜,他那边儿却早就洗涤开了。别说,真还应了那句俗话,熟能生巧,天天摸倒做倒就是不一样。
要说香妈呢。
也是天天摸倒做到的,可这做家务事,到底与真正挣钱的生意活儿大不一样。看看剖鱼小工吧,抿着嘴巴,微微弯腰,不急不燥,不慌不忙,双手挥动,有条不紊。
那只满是细毛桩也未剖膛的老母鸡,连同鸡肠鸡郡,不一会儿便变得干干净净。然后,也不询问香妈就操起刀,一歇剁剁剁的轻响,鸡块均均匀匀,正是熬汤的好材料。
接着眨眼间。
是剥了皮的二只大番茄,露着鲜红湿润的茄肉,用一个小碗盛着,与鸡肉并排放着,双手一拈一挤,那毛茸茸的豆角便轻轻裂开,瞅着浑圆饱满翠绿的蚕豆们。
一颗颗欢乐的蹦跳着,直往蓝花边大碗里坠落……
而阿永脚下,除了一些水渍,干干净净。香妈在一边简直看呆了,禁不住连连感叹:“到底是剖鱼的呀,瞧这灵活劲儿,简直是表演的呀。”
终于,似乎该做的都做了。
阿永洗洗手,转身就往门外走。香妈一把拉住了他:“阿永呀,今儿个无论如何也不走了,我刚回来,女儿女婿难得一个双休,小外孙女儿也在我这儿,忙呀。你就留下来帮帮我,可不可以呀?”
阿永想想,就点头答应了。
香妈忙将他引到客厅,倒上一杯凉白开放在他面前。想想,跑进了小屋,那香爸正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呢:“阿永一直在帮忙?”
香妈喜孜孜的点点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平板。
“你歇着吧,让阿永玩玩,不然人家怎么坐呀?”拔腿便走。慌得香爸在后面直捶床沿:“回来,密码锁着怎么玩的呀?”
香妈楞楞。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叫醒妙香开锁。”“开锁人在这儿!”香爸便得意往自己鼻尖一指,脱口而出:“莫说妙香,就是计算机硕士设的密码,我老香一样打得开。拿来。”
还没回过神,香妈一伸手。
就把平板重新递过去,香爸接过,轻轻一拨弄,诤!平板发出悦耳的轻响,一道亮光闪过,界面上出现一个仗剑槐梧,凤眼棱角,铁甲仙袍,威风凛凛的天使。
横贯画面的,是几个龙吟虎啸的彩色大字《大天使之剑》
香爸把平板递过去:“呃,拿去吧,现在的小年轻就喜欢这个游戏版,我都打到第五层了的呀。”香妈一把抢过,瞪瞪老头子,出去了。
果然果然,一直拘束呆坐在饭桌边的阿永,有了平板,顿时精神多了。“谢谢香妈。”他腼腆的对香妈一笑,低下头玩儿起来。
香妈进厨房,先蒸上饭。
再把姜或蒜呀的佐料切好,放在小汤勺,这样,基本上就没什么活儿啦。她这才想起,客厅没开空调,连忙出来。
可是,走到半中改变了主意。
径直走进小屋,拎出了香爸平时用的小电扇。插上一拧开关,阵阵凉风迎面扑来,阿永抬起头,又对香妈感激一笑。
“谢谢香妈。”
香妈这才发现,尽管还是上午,因为没开空调,通风效果本来就不好的客厅,显得十分闷热。阿永的额头上都汗湿湿的。“多好的小伙子呀!”香妈在心里感叹着。
想想我那妙香,还有白驹,哪一刻离得了空调?
特别是那死丫头,中午吃饭我若忘了开,还和我直沤气的呀,可瞧瞧人家阿永,真是穷人的孩子不一样的呀,就是不一样。
香妈暗自盘算待会儿。
阿永若同意留下吃饭,倒也罢啦,如果非要离开,我就一定要塞给他20块钱,毕竟人家帮我忙了这么一大上午嘛。唉唉,不对不对!
香妈你这是怎么算的?
即或人家留下吃了饭,也要塞给阿永20块钱才对的呀。你怎么这样小气?人家阿永在乎你这20块钱吗?再说,现在的20块钱又能做什么?
上午时间,过得最快。
没多会儿,铁门叭嗒一声,白驹抱着女儿进来了。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彤彤,大约是懒觉睡过了头,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伏在老爸肩上,像个毫无知觉的木偶。
香妈听到响声出来,见状大惊。
“怎么啦?彤彤怎么啦?”一面伸手来抱。谁知她的双手刚一摸到小可爱身上,彤彤猛然抬起身子,看看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稚气的欢叫着:“阿公”就往地下挣。
白驹一蹲,放开她。
彤彤就一路“阿公”“阿公”的叫着,奔进了小屋。香妈追上去,往小外孙女儿的小屁屁上,轻轻一拍,亲妮的骂到。
“就知道阿公?难怪你奶奶说你是小白眼狼的呀?”
白驹这才看到客厅有人,一楞,阿永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他微笑点头,然后重新坐下,玩手上的《大天使之剑》。“妙香呢?”
香妈擦过白驹身边,习惯性问到:“还没起来呀?”“起来了,在床上聊天。”白驹打个呵欠,墙上的挂钟指向了11点35分。白驹有些无聊的看看四下,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昨晚,他拢屋时,都快半夜12点了。
临时客串,扮演美女的男友,不但有吃有喝,还可以超近距离感受美女的气息,本应是个令天下男士都羡慕的美差。可因为心中有鬼,白驹自始至终都没有这种愉悦感。
这个鬼,白驹其实很清楚。
就是自己在心里,对李灵的患得患失。好啦,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把那个小陶送走了。接下来,表演该结束了吧?
不,恰恰相反,才开始。
李灵那个温柔善良,轻若无骨,柔情似水呀,一波接一波,一潮赛一潮,差点儿当场就把白驹溺毙。当然,白驹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说顺水推舟,顺其自然也好,说坐卧不安,坐怀不乱也行,总之,即没得罪李灵,也没辜负妙香,顺利平安,有惊无险。
到最后,李灵脸上现出少有的痛楚。
“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都是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一捞一大把。人的烦恼,皆出于此。走吧,我送你。”白驹身子一仰,警惕的睁大了眼睛。
“你送我?这么晚啦,你怎么送我?”
李灵拎起小绅包,直直的看着他:“拜托!别这么故作天真的看着我行不?你是己婚男,我是未婚女,应该我这样看着你才对。整个颠了个儿,报应啊!走吧,我的车在外面。”
有车,就是好!
白驹少有地穿过花花绿绿的夜上海,平时要化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却风驰电掣的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路无语的李灵轻踩刹车,把枣红色的标致稳稳停下。
一舒粉臂,擦过白驹胸前,替他推开了车门……
“呃,你也再玩‘大天使之剑’?”白驹眼角瞅到阿永手下的平板,不禁探过头去:“初学的?”阿永就停下,尊敬的看着他,点点头。
这让白驹,对他颇有好感。
“你是阿永吧,上次麻烦你啦。”上次回家后,听岳母讲了剖鱼小工的帮忙,白驹倒还漫不经心:一个没文化的小打工崽嘛,还不是老板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谈不上有好值得提起的。
可现在阿永这一细微的动作。
却表明了这个剖鱼小工,和别的小工有点不一样。至少,阿永对人很有礼貌,而礼貌,则是人与人打交道的最好敲门砖……
阿永又点点头。
端端正正的面对着白驹,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自己的下腹部上。这又让白驹令人相看。受过国家正规高等教育的计算机硕士,待人接物,与人交道,自然完全是从他自己所受的教育和审美出发。
这让他认定。
这个阿永虽然文化不高,却有一定修养,这让白驹来了兴趣,略略交谈之余,便基本知道了阿永的生世和来历。这又让他由衷的感概。
“阿永,你才20岁,应该去读书,知识改变命运哟!”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漏嘴,忙咳咳,自我解嘲般说:“当然,打工养活自己,也是一条很好的奋斗之路。来,我看你打到第几层了?”
阿永就把平板推过,白驹低头拨弄起来……
果如香妈所料,中饭吃饭时,她一番挽留,阿永留了下来。阿永就像个懂事的大男孩,先为白驹妙香奶奶盛上饭,自己才端着碗坐在一边静静的吃着。
大约是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叔叔?
吃饭本来就不安定的彤彤,更是人来疯,不是挥动着小勺子,舀起饭菜乱洒,就是偏着可爱的小脑袋,躲避着白驹的饭勺,乐不可支咿咿呀呀的嚷嚷着……
说实在的,因为有了阿永。
妙香和白驹也不太习惯,场面有些冷寂。照例,白驹第一个吃完,拿起自己的碗筷就起身,没想到阿永站起来一手接过。
不待白驹回过神,阿永把洗好的碗筷,重新塞到了他手中。
然后自己坐下,重新端起碗……吃完饭,白驹到小屋与岳父打个照面,小俩口就抱着彤彤回了隔壁自家。今下午早作好了安排,就是到育婴馆给彤彤洗澡。
这可不是,单纯洗澡。
而是测量,保育和清洁(洗澡),三项合一次,一次费用是月票70块,单票120块。据说,这种育婴馆的开建,必须通过上海市相关管理规定和要求。
其保育人员,也必须具有一定的文化要求。
并且考核上岗,随时接受相关管理部门的督促检查。在上海,这种育婴馆遍地皆是,大小都有。严格的说,彤彤己经17个月零28天了。
小可爱,将近一岁半啦。
五个老人加上她自己的亲生父母,7人14双眼睛,无一不为之失眠,为之焦虑,为之泛红,自然都渴望她能顺利成长,各项标淮都合格。
半小时后,除香爸外。
香妈,老奶奶,白何老俩口加上白驹小俩口,簇拥着小家伙,浩浩荡荡出发了。小俩口看好订好的这家育婴馆,其实就与明丰苑隔着二条街。
顺着左侧,美食街出街口向右直上。
第二个红绿灯进去约100米,就到了。当然,这只是小俩口眼里的距离。现在加上了四个老人,特别是82岁的老奶奶,那距离就显得格外遥远了。
上海交通,智能化高。
复盖广,因此,上海的红绿灯特别多。白驹抱着彤彤,大家就围绕着小可爱,成了一个慢慢向前蠕动的小圆周。走一会儿,有络绎不绝的行人,紧巴巴的擦身而过。
小圆周就迸成了矩阵。
又走一会儿,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人提醒了,小圆周就又排成了一路纵队,红灯亮,队伍停下。绿灯行,白驹抱着彤骸,白何催着退休老师。
香妈妙香,则一左一右搀着老奶奶,全家人屁颠颠的跑过斑马线。喘息未定,又得按上述程序重来一遍……待到得育婴馆,基本上花了半个小时。
育婴馆规模不大。
从磨砂玻璃望进去,大约100平方的主间,放着一个游泳池,五个单洗桶,靠墙头,是小巧的称秤,各标着“男宝宝”“女宝宝”的小厕所。
厕门上,居然像模像样的张贴着“入厕注意事项”……
育婴馆外面,停满了各式小车,不时有年轻父母抱着儿子或女儿,后面跟着老人,从车上和出租车上下来,会齐后朝着三级长石梯上的育婴馆涌来……
仔仔细细,一番测量。
保养,清洁下来,总算让众人高兴:小可爱比前一次(半个月前)稍长重,长高了一丁点,更可喜的是,她的前后牙齿都清晰可见……
总之,属于正常发育,皆大欢喜。
于是,众人簇拥着小可爱往回走。香妈忽然叹口气:“唉大家都喜欢彤彤,可来不来就兴师动众的,好累哦!这不是个办法的呀。”
白何和老伴儿,相互看看,没吭声。
这本不算长的距离,一干人走走停停,拖拖拉拉,费了半个小时,的确也是够兴师动众的。那么,怎么办才好呢?香妈就对白驹挤挤眼睛。
“白驹,你上次好像说什么,我没听清的呀。”
白驹早就和岳母通了气,心领神会,便扭头对自己爸妈说:“如果买辆车就好了,现在的车宽,算上彤彤可以坐五个人。”“现在的车,贵吧?”
香妈问:“还有,如果开车,得有驾驶证的呀。”
白驹一一作了回答,走在最后的老伴儿,在香妈佯装信口提起时,就明白过来。真要讲智商,香妈其实还略比退休老师高一点。
可惜的是,香妈文化不高。
这个致命伤,就严重地限制了她其他方面。但是,若讲思维和领悟,退休老师远在香妈之上。香妈一开口,老师就猜到她是什么意思?偏差不会太大。
现在呢,老伴儿成竹在胸。
瞟瞟一脸迷惑的白何,横竖不答话,脚步稳稳重重的。见自己和岳母的双簧,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白驹沉不住气了,直接问自己的老妈。
“妈,我要买车行不?”
“买车既意味着养车,还有行车执照,遵章守纪,你自己认真的想过吗?”
即然如此,再装糊涂是不明智的,老伴儿终于开了口,可也趁机把这事儿,往实地里捶捶:“你的性格,适合开车吗?”
白何赞同的看着老伴儿,因为他不同意白驹买车。
理由,很简单,开车有危险,万一亿里挑一,倒霉事儿真让你给遇上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交给谁去?五年前,白何就拿到了驾驶证。
可放在家里的小箱底,至今没用上。
究其原因,一是他买车,作用不大。家里现在就只有老俩口,真买了车,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开起到处玩玩而己,然后,停在地下车库,由灰尘烟雾们折腾,每月付停车费。
而且呢,有了车。
那些平时八杆子打不着,或者真真假假的七姑八婆,就会找上门,无端生出许多烦恼和事端。二呢,白何在驾校才算彻底明白了,这开着活动定时炸弹的马路杀手,何其多哉?
不是他杀人,就是人杀他。
肢离破碎,鲜血淋淋,遍地狼藉,后患无穷。所以,他从不赞成儿子开车。白驹当然一一自我评估,认真回答,因为,他要买车,还得老妈的支持。
白驹自小如此。
在当语文老师的老妈,那强势教育或叫驯化下,白驹形成了大小事儿,都喜欢向老妈请教(汇报)讨主意的生活习惯,这是在习惯思维上。
在经济上呢?自然更需要。
表面上看,目前就小俩口的收入,似乎还不错,其实,潜藏着深深的危机。毕竟是个三口之家,特别是有了小可爱,以后用钱的时候,真还是多着呢。
因此,不能总是当月光族吧?
问题也在这儿,如果老婆像别的年轻妈妈,理家喜家务做饭,节约归己,倒还有一说。可遇到这个妙香偏偏相反;就引拉爆各奔前程,又似乎不能如此。
这就不得不迫使着白驹在潇洒的同时,也注意着节省。买车要钱,养车要钱,特别是那具有上海车户口的车牌照,更是要钱,而且现在的行情,是一块车牌照付钱到了五位数。
这个理儿,地球人都明白的。
可尽管如此,并不就是说白驹不买车,不敢买车了。相反,以前对此一度患得患失的他,现在买车的决心,却越来越坚定。
甚至有点迫切,想想。
毕业于复旦的计算机硕士和医学硕士,竟然工作二年多还没买车,说明二硕士做人有多失败。再想想,在路上不时碰到的昔日校友,好友或同事。
聊资顺序,第一是房。
第二是车,第三是结晶。现在第一和第三倒是有了,可第二却还空着,无蒂是这忙碌人世间,又多添了二个庸俗贫困的宅人而己。
这,的确不行。
是严重损伤高学历,二人自尊心的。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直接因素,小资情调特重的岳母,那浓郁的“私家车”情结。
这种“私家车”情结,是海派味浓厚的上海滩特定产物。
在上海,不管你富有或贫穷,除了真正的大享和富人,没房,人们还尚可接受。因为上海的房价,的确匪夷所思,“买不起”在人们脑中的定义,是绝对正确的。
因而,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并且,还会给予深深的同情和感叹。可这私家车却不同了。因为车有贵贱之分,你买不起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豪车,可买一般的平民车,总可以了的吧?
所谓“平民车”,一般指15万以下的普通车。
区区15万人民币,作为一个稍有存款的上海人,应该毫无问题。有车的好处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它为或一般或拘束或贫困的生活,增色添彩。
让人活得尊严,活得快乐信心。
人的眼睛,只能看具象,看表面和看脸孔,看不到内心的。一辆车,代表你家庭幸福,子女成才,儿女孝顺,老有所乐,老有所养等等,从而羡慕你,尊重你。
谦让你,甚至巴结你。
至于在你那辆私家车下面还有些什么?谁管呢?这种“私家车”情结,终日出没于下只角,忙忙碌碌的大小真假白领们,有!
清晨即起,拎着大食品袋。
涌向超市等着开门,抢先冲进去捡打折菜,扫便宜货的大妈大叔,有!黄昏还在小巷和菜场徘徊,为一把几毛钱小菜的称秤,与小贩吵得满脸通红的老太太老头儿,也有!
即然如此,没有理由。
去责怪和嘲笑,香妈的“私家车”情结啊!在这个年头,50后的生活基本上是多灾多难,风雨如晦,一路坎坷。
可怜的人们,奈何不了反复无常的命运。
就把改变这一切的希望,放在了儿女身上。因此,通过儿女们的婚姻,来改变平庸清贫的生活,或给其增加一缕亮色,就成了人们公开的希望和秘密。
因此,在白驹面前。
香妈毫不掩饰自己的希望和看法,就没什么可笑的了。在她看来,这事儿就和1加1等于2一样,明确无故,没什么值得嘲笑和指责的。
令香妈欣慰的是,女婿默默接受了她的观点。
可香妈更明白,实现自己的“私家车”情结,光白驹不行,还得亲家点头或默认。如果亲家能同意,就意识着香妈至少二个方面不用担心了。
一是经济,二是和谐。
毕竟,当初小俩口的首付,是二亲家各按比例出的,这样就较好地分担了双方的经济负担,也为儿女婚姻的幸福长久,奠定了必要的基础。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办法。
还有,即或是自己咬紧牙关,掏钱让女儿女婿买了车,可亲家不同意或坚决反对,双方闹得不愉快,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驹自然争辩。
听了儿子的回答,心里其实己有主意了的退休老师,点点头:“这样吧,买车跟买房一样,对我们平民家庭来说,都是大事。我看,我们还是都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香妈立即插话。
“对,这是件大事儿,靠工资生活,买一辆车多不容易,回去商量商量是可以的呀。”整个过程中,妙香都沉默不语,只是小女人一样跟在白驹身边。
有时过去搀扶老奶奶一把。
然后,又过来逗着彤彤玩儿。过了第二个红绿灯,在美食街口,白何老俩口就告辞走了。老俩口的背影消失后,妙香抚抚自己胸口。
“老妈,我现在还在跳的呀。”
“你个死丫头,都当妈了的呀,看到自己的公婆还不习惯?真是长不大的呀。”
香妈瞟瞟女婿,嗔怪到:“幸亏你是遍到了白驹,换了个人,只怕有得你哭的的呀。”白驹咧咧嘴巴,他当然明白母女俩是在演双簧。
这种母女搭当的双簧,还是很少在自己面前表演的。
想来是因为今天,老妈没有当场拒绝,母女俩一高兴,就禁不住控制压抑自己的感情了。身为退休教师的老妈,看起来挺严厉挺古板,挺有心计的,其实很好弄明白。
凡是她“回去商量商量”什么的,基本上也就是同意了。
看来,这一点母女俩也弄懂了。当初,小俩口唧唧我我,走进婚姻殿堂后,白何老俩口就从内地赶到上海,陪着小俩口和亲家,满上海乱窜眼花缭乱的看房时,就是如此。
在黄浦扬浦,长宁等地。
香妈和小俩口都看中几套二手房,可退休老师就是摇头不同意。最后,当时还在学校上班的老师休假时间到,必须赶回去上班,此事便不了了之。
事后不久,小俩口又在浦西看中了现在这套二室一厅,把手机拍摄的房景与周边环境等资料,一并发给老师,老妈这次干脆的同意了,迅速把首付款,打进了儿子的信用卡。
并催促白驹,加紧过户办理相关手续。
二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就房价的翻倍增值,周边远景的陆续实现,居住环境不断被挖掘提升的潜在价值等等而言,事实证明了老师的看法是正确的。
现在呢?又“回去商量商量”?
嘿,包不准老妈把买车的钱,都给自己准备好啦。白驹的内心,都写在他脸上。查颜观色的香妈,冲着女儿抿抿嘴巴,捏一捏小外孙女儿柔嫩的脸蛋,趁热打铁。
“白驹呀,我估摸着现在要买车,就得动用你们那点儿积聚,总不能,”
“那,我找我妈借得了吧?”
白驹也不笨,知道岳母这是故意提示呢:“借!总不是啃老的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白驹现在和岳母说话,也喜欢带上那个“呀”了。
“行的呀,还像上次买房,一家借一点吧。”
仿佛不经意,香妈说出了自己早考虑好了的主意,这倒不是说她有用不完的钱,心甘情愿地被女婿啃,地球人都知道,现在这个年头,找自己爸妈和岳父母借的钱,还要归还的么?
即或真要归还,那数额也要大打折扣的。
问题是,女婿背后就是自己那个长不大的女儿,让女婿自己筹款,也就是要女儿为难。同理,得罪了女婿让他不高兴,也就等于把女儿逼进了死地。
最好的办法,是学上次购房。
把亲家也拖进来,共同分担,将损失和风险减到最小。“你的驾照,还要多久才能拿到手呀。来,乖乖,阿婆抱抱。”
香妈高兴,对彤彤伸出双手。
从育婴馆出来这一路上,她早就手痒痒的,多想抱抱可爱的小家伙啦!可小外孙女儿像不认识她似的,瞅瞅,扭扭,就往白驹怀里钻。
“爸爸抱抱”
“爸爸抱抱”
妙香破天荒的笑出了声:“驾照,他早拿到了半个月了的呀。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炫耀呢。”香妈站住了,抬头看看天空,右手张开五指,在空中抓抓。
“广播说,今天是39度7,比昨天好一点。我看呀,不如你俩不回家了,直接到车店看看行情的呀。”
白驹不以为然:“网上多着呢,都是折扣优惠价,现在是淡季。”
“还是直接到店里看好。”香妈又对彤彤伸出了双手:“网上的假冒伪劣太多,来,小白眼狼,阿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