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徐宁要为买卖双方调解纠纷,这可是秀芬正花二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她俩早先只知道这哥们嘴贫,耍耍嘴皮子,逗个乐子少有匹敌,搞调解这种正经事,没听说他干过,惟恐他没有金刚钻,揽下瓷器活,生生地砸在手里,正花不由得为其捏了把汗。秀芬呢,本来就瞧不起他,可眼下他是自家的雇工,还是闺蜜为她举荐的择偶目标,万一闹出啥风波乱子,不仅耽误去市场卖西红柿,受到牵连也不是没有可能,为此也为其捏着把汗。
再看站在人群当央的徐宁,抽着“玉溪”,煞有介事地开言道:想必诸位也都是明白人,不会没听说一句古训……,
啥古训?安徽男问
徐宁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当今是法制社会,万事都须依法纪为准绳,几位说对是不对?
对呀!这理谁都懂,你就就事论事,说说眼下这事谁占理,痛快点儿……几个人嚷嚷着,都盼着徐宁站队自己一边。
徐宁神气活现,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派,弹掉手中烟蒂,示意安静,方才说道:那我可照理说了哈……
说吧说吧,快点说吧,别啰里啰嗦急死人!
……,徐宁沉吟片刻又说,冲着这么多乡里乡亲,我把话挑明喽,这叫有言在先。伟人曾经教导我们,知无不言,讳人不倦,有之改之,无则加勉,诸位服与不服的不打紧,可不许打击报复,搞秋后算账呦!
几句话逗得满场笑声四起,有的说,你真能逗;有的说,你在说单口相声;也有的说,你能不能行,别扯些不咸不淡无用的,这里不是娱乐场所,没心听你脱口秀……。秀芬忍俊不禁嗤地笑了,不过笑得很不自然,她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徐宁会不会闹出笑话而丢人现眼,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徐宁倒觉着吊足了在场人的胃口,于是一板一眼地大声说:大伙听好了,本人所言只代表个人观点,信不信,服不服,听不听,怎么办,那可是你们当事双方的事。大家听他这话越来拖沓绕圈,发出一片“咦咦”声。秀芬见状,长长叹了口气,正花听到轻轻戳她一指:怎么,你为他着急,担心?秀芬白她一眼,脸刷地红了。
这时徐宁正言厉色起来,说:片已卖完了,言归正传,请当事人听明白我的问话!
他问安徽男:请问买家,定下了几个人的西红柿?
四份。安徽男回道
价格是双方协商确定下来的吗?
是的,安徽男说:不信你问问他们几个。
徐宁又问,你们几个说,是不是双方商定的价格?……他见几个人点头认同,又问安徽菜贩:你已为几人付过款?
两人。安徽男指点其中二人。
这么说还有两人没付款喽?
是的。
徐宁转问卖方几人:他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没错…,几人予以肯定。
徐宁此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转而面向众人:大家伙也听清楚了吧?请作见证!下面是我的调解建议,大家、特别是你们当事人,请听仔细!
让他这一番盘问,买卖双方都有点懵,尤其是安徽菜贩夫妇,身处异乡,不摸底细,真不知这位哥们是哪路大神,只好听他“下回分解”,再作计较。
正花秀芬二人目睹在场人的目光全都注视着徐宁,反观徐宁神色自若,不卑不亢,不慌不乱,言谈举止颇有几分绅士风度,早先形成的不良印象正在心中渐渐发生着改变……。她二人比其他人更用心关注徐宁的一言一行,想看看这油嘴滑舌的小子究竟葫芦里卖的啥药。
徐宁挤巴着一双小眼睛,轮番打量着围观他的这几个人,言道:是不是很想听我的裁决意见?那我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按照相关规定∽具体条文就不必照本宣科了∽大摡意思嘛……就是,买卖双方付过款的,即认定交易完成,符合程序,不可反悔,或者说反悔无效;若是只打成口头约定,付款之前是允许任何一方更改或废除约定的。
徐宁亮出“裁决”,当事人们听得清楚,反应激烈,除过还没付款成交的二个菜农没置可否,其他几人纷纷提出质疑。那个拔车钥匙年轻人跳将起来,表示坚决反对,要求菜饭补差价。他不依不饶手指差点沒剜到徐宁鼻梁上:咹咹咹,你是哪里来的?胳膊肘子往外拐,向着外地人说话?去去去,滚远点,小心挨削!
安徽菜贩也不服气,情绪一激动干脆操起安徽方言,叽哩哇啦一通嚷嚷,围观者也多有不同之音。徐宁虽然巧舌如簧,怎奈众口难敌,一时间被围在当央,成为众矢之的,不免有点难以招架。这时一直扎在人堆里“观战”的张富有挺身而出,蹿步来到徐宁身旁,拉起他意欲离开这是非之地。拔车钥匙的年轻人见状出手揪住徐宁衣领:想溜,沒门!你不是要调解做好人吗?半途而废算啥?今儿不掰扯出个是非曲直,甭想痛快走人!
富有听他这话不乐意了,冲他吼道:地南头地北头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你咋咋呼呼想干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好意为你们调解矛盾纠纷,还惹上一身骚了不成!
拔钥匙小子一听有人打帮腔火冒三丈,可瞧瞧富有体态高大魁武,五大三粗,浓眉倒竖,环眼怒生,心头不禁打个寒噤,于是矛头单指徐宁,叱责道:你还有点乡亲味吗?分明是作乐寻开心嘛!
徐宁有富给撑腰,理直气壮起来:我的评判有据可查,有法可依,你再寻衅滋事,揪住我不放,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二字尚未落地,远处果真响起警笛声。众人循声望去,一辆警车呼啸而来,眨眼间便停在人群外,现场霎时哑雀无声,人们的猎奇心理瞬间膨胀,等待戏剧性高潮的到来。
三个警察推门跳下警车,不闻不问急着驱散围观的人群。一会工夫,闪出一条路来,警察指挥车辆一辆接一辆先行离开,随后人们嘻嘻呵呵地散去,现场只留下当事几个人和徐宁与富有。徐宁是被拔钥匙小伙拽住没走成,虽然此刻已自由;富有是为了徐宁不能走。
而此时,正花秀芬俩守在手扶车旁窃窃私语
是你报的警?正花问
是,秀芬答:不报警咋办?等到打得头破血流就晚了!
那你也用不着瞒着我呀!
秀芬一脸的委屈:他俩要与人干架,你没看到?嗨!都怪雇来徐宁这么个惹事精,也不知你的哪根神经搭得不对劲,竟然看好这么个烂嘴子!
正花板着脸,心里偷着乐,看来事情正朝自己设想的方向进展。
回过头再说三警员,他们驱散完人群,疏导完交通,领头的警察喊:喂,是谁报的警?谁打的110?
当事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应承。正花和秀芬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她们脸将扭向一边,装作没听见。
领头的警察自言自语道,可能是群众报案。他巡视周围,目光落在购菜大货车上,问谁是货车车主?安徽男赶紧回答:是我,我是,说着从车上拿出一迭证件,双手递上去。领头警察扫了眼,告诉旁边同事,开二百元罚单给他!
安徽男一脸谄媚笑立刻不见了:请问根据什么罚款?
领头警察告诉同事,别忘了向他说明处罚规定!
眼见安徽男被克挨罚,几个卖菜的吃吃作笑。
领头警察说,你们几个也别幸灾乐祸哈,过来!说说聚众斗殴是怎么回事!谁先说?
徐宁心里亮堂堂的,警察的及时到来,为自己解了围,自己做调解本来就无可非议,有公安人员做主,何不借机证明一下?!于是,他向前一步走,来到领头警察跟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警察头头边听边点头,时不时地给徐宁个笑脸,等到徐宁把话讲完,警察头头竖起拇指给徐宁点个赞,接下来的一番话把个徐宁美得差点飘起来,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