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劳动群众养育了我                                                      黎青屏

1969年我读小学二年级，邻居潘龙图在我家西侧切地埝洗崖面，修建宅院。出于好奇，我跑去看稀罕。潘龙图问我些话，诸如读到几年级？语文学到哪一篇课文？...

潘龙图的话很能抓住我的心，每每放学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往潘龙图跟前跑。我妈做熟了饭喊我，我才回去吃饭。

潘龙图说我给你擂个故吧，我不知道啥是故，欣然说中。潘龙图就给我讲述起了民间传说故事。

我把星期天，节假日，老师开会放假所有不上学的时间都用来听潘龙图给我讲故事。还主动拿起锨帮潘龙图往架子车里铲土。潘龙图给我讲述了许多民间传说故事，还有逸闻典故。

潘龙图还要我给他讲故事。我说我没有，他就动员我把他讲给我的故事讲给他。我讲了，他就给我的讲述做出评点，品评我与他的语言表述上的出入。

我们交流的很深入，话题溢出民间传说故事，蔓延到更广阔的领域。说到开心处，潘龙图嘿嘿地笑，眉飞色舞，满脸沟壑纵横，像一朵十月冬阳里怒放后干瘪的枯菊花。

潘龙图并非贪图我给他铲那几锨土，留住我，无非缓释一下他孤独劳作的苦楚寂寞。

1975年夏天，初中毕业，我得不到推荐读高中。只好进歪头山，在赵家林村住下，修南大渠。适值农业学大寨高潮阶段，种罢小麦，进入冬季农闲，所有男女劳力全部进山与专业队会和修南大渠。天冷夜长，数十个人挤睡在一孔窑洞里，一个大通铺上。大家讲故事，你一个，他一个。有人讲，还有人补充纠正。除了民间传说故事，还有轶闻掌故。

1978年夏天，参加劳动三年后，高中招生恢复考试，我考入了张茅公社高中。语文老师苏景读着一张小型张的报纸，给我说:给这张报纸投投稿。我说:不行，我没那水平。苏老师说:县文化馆办的，不难，肯定能行。

读过高中，1980年夏天毕业，高考落榜。张茅公社文化站专干找到我，要我给县文化馆办的报纸投稿，就是苏景老师读的那张报纸。

写点什么呢？琢磨来琢磨去，我想起了村上祖传中医，我的族表兄潘铁拴给我讲过的一则民间传说故事。有人夏天瞧夏，走到清水河弥陀寺，上游下暴雨，河滩涨水，只好圪蹴到一块大石头上。雨尾巴下过来，又撑伞避雨。雨过天晴，河水落下，瞧夏的人走了。过来个砍柴的人，看见满河滩都是湿的，唯独一块大石头上是干的。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说这块石头成仙了，河滩热闹起来，向石头求神拜药的人络绎不绝。满河滩都是香灰纸屑。以至于瞧夏的人听说了，看过现场，说那是我在石头上躲水避雨。于是河滩又冷静下来。

故事写出来了，却不知道写个什么标题。就那样誊抄一边，交给了公社文化站。过了些天，文化站给我捎来一张报纸，我写的民间传说故事居然选用了。编辑老师给我加注的标题是神仙石。在后来的反复琢磨修改中，我把标题改写成了弥陀石。

县文化馆办的小报也是报纸，消息很快传出去，不少人感到稀奇，见了我都问我，甚至给我讲述民间传说故事，或者提供线索。我搜集整理的民间传说故事动辄就出现在县文化馆办的小报上。

1981年，我订阅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主办的月刊《民间文学》。当做教册，仔细阅读每一篇。

县文化馆每年都要举办业余作者培训班，少则两次，多则四次。每次三到四天。请的专业作家，编辑讲课。每次培训都通知我参加。

参加培训班的业余作者们都是创作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的。也有人捎带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唯独我只能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

有人对我说:你一张嘴就是很久很久以前，老婆，老汉...

我说:是。

他说:你写小说呀。

我何尝不想写小说呢？我不知道如何切入，写不来小说，只有继续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

文化馆把洛阳地区群众艺术馆编辑的内部资料《豫西民间文学》推荐给我，我每搜集整理一篇民间传说故事都同时寄给县文化馆和洛阳地区群众艺术馆。

村里聘请我当了编制外小学民办教师。暑假里，文化馆发给我横格，方格稿纸，出具介绍信，我徒步到临近的王家后乡，柴洼乡，硖石乡走访，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

走到鹿马村外，一位老乡挑着撮担下地采收烟叶。我向老乡问路，老乡放下撮担，停住手中的活计，带我爬上鹿马山顶，指点山水，给我讲述了关公撸马破黄金的传说故事。

到了庙前村，找到我的一位同学，同学母子二人请出村上八十多岁的老邻居梁富壅，拄着拐杖，站在树荫下给我讲述了关公撸马破黄金的传说故事，还讲述了《马马虎虎》的传说故事。

早上，天亮出门，到了黄河岸边的黄金寨上，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左右了。看过黄金寨，就近直奔蛇窝村。老乡拉出两页苇席，我们在苇席上坐下说话。说着说着，在苇席上躺下，继续说。说着说着，就在身边黄河波涛轰鸣声中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我到了柴洼乡，一位同学在乡政府工作，他是当地人。问我:还给书记说不说？我回答:不说了。同学带我到了天治河村，介绍给一位叫郑富宝的老乡，匆匆忙忙返回乡政府了。

如果给书记说了，他带我出来，是工作，能从从容容陪我到底；没有给书记说，带我出来就是私下友情。为不耽误工作，只好匆忙赶回去。

郑富宝给我讲述了黄河鲤鱼的神话传说故事。

年底，关公撸马破黄金的传说故事和黄河鲤鱼的神话传说都出现在了《豫西民间文学》上。

《豫西民间文学》是洛阳地区群众艺术馆馆长黄浩民老师主编的。我到市里办事，巧遇黄浩民老师来三门峡开会。陕县文化馆馆长刘安璋从会议里叫出来黄浩民馆长介绍我认识。我与黄馆长交谈了一会儿。

黄馆长说:省里搜集整理黄河的传说。

我说:黄河洛阳以西地形地貌复杂多变，洛阳以东多地势平坦。洛阳以西传说故事要比洛阳以东多得多。

河南省民间文艺研究会编辑有内部资料本《河南民间文学》。那时候投稿，只要在信封右上角剪掉一个角，写上稿件两个字，不贴邮票，邮政就免费投递。我也给《河南民间文学》投寄稿件。时间长了有人给我传过话来，河南省民间文艺研究会南阳籍的秘书长，说我写的民间传说故事啥都不是，不能用，浪费编辑时间精力。话很难听，我却信服。我知道对照《民间文学》月刊上选载的民间传说故事，我的差距太大。

不过，我并没有灰心丧气，还是坚持搜集整理。陕县文化馆是副馆长赵一老师负责民间文艺，给我讲述了从他母亲那里听来的民间故事《暴雨救良缘》，向我介绍了他的母亲能讲故事，能演唱民间歌谣；赵一老师还拿出一份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为编辑出版民间文学集成招收函授学员的简章，动员我报名。我交不起60元的报名费罢休了；赵一老师还邀请我到菜园乡赵原村东寨村他家住下，听他母亲及邻居讲述故事，演唱歌谣。

陕县文化馆安排我到洛阳参加黄浩民馆长举办的培训班。黄馆长拿着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主席钟敬文著述的《民间文学概论》做教材。黄馆长融会贯通理解并掌握了《民间文学概论》实质要害，短短的三四天时间里向我们讲清楚了民间文学的分类，尤其是神话与魔法的区别。黄馆长还在培训班上说:河南大学中文系张振犁教授谈及黄河传说与我的看法相同，主要集中在洛阳以西上游地区。

县文化馆举办的业余作者培训班上，有一位崔笃仁老师，东凡乡崔家村人。从地缘关系上讲，我们两个相距最近，属于老乡。崔老师还是我邻居潘龙图早期多年的同事。于是我们就成了忘年交，几乎无话不谈。

崔老师动员我:注意观察生活，观察身边人和事，随时都可以写点新闻，给广播站投投稿。崔老师还给我讲了新闻稿件的写法要领和他的采写感受。

县乡广播站的新闻节目里断不断就播出我采写的新闻稿件。

1985年我辞掉了编制外民办教师，12月份陕县广播电视局推荐我到民政局编修民政志。国家民政部创办了《社会保障报》，《人间》文学副刊选用了我搜集整理的神话故事《石牛岭与牛鼻泉》，《太上老君造锄头》，传说故事《马马虎虎》等。这些故事涉猎到生产救灾，救急等民政业务。

一天晚饭后，偶遇已退休副县长文化馆馆长李树慈陪同黄浩民馆长在街上散步，我们三人在湖滨百货商场北门外的台阶上坐下，就民间文学的话题展开交流，直到月亮爬上树梢，喧嚣了一天的黄河路上，行人车辆稀疏，明显安静下来。

1987年陕县文化局安排我到柴洼乡文化站工作。乡政府安排我蹲点崖底村，小车司机柴广俊师傅是崖底村人，带我到他家吃饭，特意把我介绍给他的父亲柴国孝老先生，柴老先生非常健谈，牵线搭桥，促成无数对少男少女组成家庭，是远近一方颇有名气的月下老人；义务调解无数起大大小小的民间纠纷；每逢村上红白喜事总是想当然的总管。柴老先生给我讲述了神话故事《太上老君犁黄河》和《舜耕历山》。柴老先生给我说舜耕历山就是张茅的历山，神话故事诠释了张茅历山脚下的村落位村，南头，侯家岭的起源。我十分惊讶于柴老先生的博闻广记，我是张茅人，在张茅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8年，却是在张茅以外的地方听张茅以外的人讲述张茅的传说故事。

我下乡到龙潭村，龙潭村的老乡给我讲述了《乾隆火烧洪岩寺》和《官爬》的传说故事。柴洼乡政府机关的同事们多数都是柴洼当地人，有同事带我上了马头山去看洪岩寺遗址和《官爬》涉及到的马头山石门。

我在柴洼乡干的是文化站，只专门做了4天的文化工作，服务小满会唱戏3天，举办棋类大赛和有奖问答1天；春季组织栽树3天；麦收后，组织交公粮3天。其余时间全部是服务中心，突击计划生育工作。

一天书记找我说:柴洼村岩根组有个媳妇叫花生了两个女儿，大的11岁，小的9岁了。又怀孕了，你去把她拿下来。

得知消息，一位同事情急之下对我说:你刚到柴洼来，四角没扎遍，不熟悉情况。可不敢下到村里头行凶作恶。我来不及作答，笑了笑，并没有安抚下他悬起来的心；离开这位同事，又一位同事说:那个老大难，人家都拿不下，你能拿下？我说:总不能不去呀。离开这位同事，又有一位同事说:你包村包是崖底。我说:我去看看。

到了柴洼村支书李爱顺家，说明来意。李爱顺脸上写满了猝不及防的急迫。李爱顺说:刘，我们这个山旮旯，出门就爬坡。她就是想生个男娃，老了，有人替她背，担，拉架子车。

李爱顺停顿下来，不说话了。我说:喔咋办？

李爱顺说:她连屋都没有，住的房子是供销社的。多年了，没有钱。供销社也没有收起过一分钱房租。不行，乃她地收了。

我说:妈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了，9岁11岁俩女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地收了，叫这俩娃喝西北风？

李爱顺说:喔是我外甥女哩，我也不怕你笑话，她男人出车祸没有了，招这个男人，儿女双全。她也知道人家就没有存心养活她娘们仨，就只指望着能生个男娃，长大了养活她。有一辆架子车，乃车轱辘给她背走。

我说:喔还是叫这俩娃喝西北风。

李爱顺说:喔你说咋弄？

我说:我来了，咱去看看嘛。

到了花家里，果然如李爱顺说的，一片清苦景象。

李爱顺向花介绍我说:这是乡政府刘，来解决你计划生育的问题。

花反应极迅速，说:我离婚哩。

不等李爱顺开腔，我说:计划生育不寻你，你不离婚；计划生育寻你，你离婚。谁叫你离婚哩？

花说:没人叫我离婚，我要离婚。扔下我们，撂下门户不管。一路小跑下山，往清水河右岸乡政府去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往乡政府回。离开大路，小道叉进一道山脊上的刺槐林里，天就黑了。还算幸运，摸出刺槐林，漆黑夜幕里依稀还能看见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根据灯光辨认出支农煤矿，乡政府旧楼，乡政府新院。找不到脚下的路，只好坐到山坡上，朝着灯光显示的位置溜下去。

临近年终岁尾，乡政府召开乡村组干部工作总结会议，书记点名说:花春上都离婚了，招上门的女婿却不离家。到了夏天就抱上白胖的小子喂奶。

接着乡政府召开机关工作会议，要求人人述职，然后由主管领导聘请部门工作人员。强调落聘人员，尽量做工作，调整部门职位。

我做了述职，书记告诉我:文化局通知你回去一趟。

三门峡市六峰路陕县县委大楼上，文化局的门紧闭着，没有人。三楼文化馆会议室迎门一张乒乓球案，馆长画家张海信老师伏案作画。张老师说:你来了，柴洼乡说不聘请你。我说:预料中，想得开。现在就回去，路过张茅不回家，直达乡政府。明天早上就卷铺盖离庙。

张老师说:你...

我说:张老师，我的工作不用做，我卷铺盖离庙。

果然乡书记说给我换个岗位。我坚辞不干。

给我换个什么岗位？我从民政局来，民政助理员，敬老院长都不会给我干；办公室不可能；无非就是补充到计划生育去。我爷兄弟三人，两人英年夭折，只剩下我爷一人；我爹独苗单传；我直到27岁才晚村上所有同龄人刚刚结婚，还没生育。强迫他人流产绝育，我动不了这血手。

书记说给我开个欢送会，我都不等，提前坐上早班车，回了家中。

1988年春天，陕县文化局长刘安璋告诉我:请你来编辑民间文学集成。

我每搜集整理一篇民间传说故事，一首歌谣，一句谚语都誊抄在方格稿纸上，粒米积成箩，滴水积成河。多了按照门类顺序编辑装订成册。文化局1台打字机，又雇请了社会上打字店里2台打字机。我把我的资料拆开，分给3台打字机同时打印。打印的间隙里，根据主编杨军茂提议，我又到大营镇席村，张湾乡罐煮村，观音堂镇观音堂村，大延洼乡下潮村，搜集整理资料。

我的妻子临近分娩，腆着大肚子寻到了文化局。副局长贠更厚分管民间文学集成编纂工作，在他的办公室里，添一张桌子，一张床供我上班住宿。贠更厚解下一把钥匙给她，说:下乡去大延洼了，明天回来。这是他的床。

偌大一座办公楼，到了晚上下班，空无一人，一旦分娩，没有照应。妻子不敢接过钥匙歇在我的床上，住进了人民浴池。第二天，没有等我，回家了。

我回到文化局，一大堆打过的蜡纸要校对，3台打字机等着新的任务，带回来的资料得处理。贠更厚给我说了，一忙工作，就忘了请假。

过了一天，中午下班，我往食堂去吃饭，迎面弟弟慌慌张张跑过来，说:我嫂难产。刘安璋推着自行车正要回家，听见了说:不要吃饭了，赶紧回去。

走进村里，邻居媳妇说:你媳妇生娃，真大的事情，你都回不来？

我无语。

邻居媳妇又说:好在是大人没事，娃没有了。

麦收前，民间文学集成资料打印完成。

文化局安排我到西张村镇文化站工作。我对局长刘安璋说:柴洼山旮旯里头小乡，我都应付不了，哪能胜任张村原上大乡镇？如果允许留我在局里写作吧。

刘安璋没话讲了，我也没话讲了。

我又出现在了村小学校里，从村小学到乡中学，又到边远山区庙坡小学，甚至最边远的瓦山沟教学点。

我坚持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把过去搜集整理的资料反反复复修改誊抄。学界要求保留讲述人语言特色，我没有录音设备，都是凭记忆用自己的语言记述。但是我尽最大努力使用老百姓口头语言。

河南省民族事物委员会，文联，文化厅给我颁发了科研成果三等奖，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民间文学集成编纂委员会，民间文艺家协会颁发了先进工作者荣誉证书。

主编杨军茂把河南省民间文艺研究会会员登记表送到我家里，我填了表，写了申请书，写到是三门峡盆地一抔热土及热土上的父老乡亲养育了我。

1989年11月22日我加入了河南省民间文艺研究会，就是今天的民间文艺家协会。

1995年张茅学区安排我就近到山口小学教书，我没有到任，到三门峡水利枢纽管理局综合经营总公司硅铁厂打工。工会主席给我配备钢笔，墨水，稿纸，叫我给枢纽局每周一期的《黄河三门峡报》供稿。这张报纸上时常出现我的文字，包含黄河传说故事。

三门峡水利枢纽铁路专线末端角古洞村基本脱离农耕，依靠打工生存。村人每天清晨通过抓阄的方式组合卸车作业。我写下了散文《胡来早晨》，记录小村的民俗风情。想起了我的家乡，北边历山，东边青云山，南边响屏山，三面环绕。署名黎青屏。这篇散文出现在《黄河三门峡报》上，也出现在《三门峡日报-伏牛》文学副刊上。从此黎青屏成了我的笔名。回忆起在柴洼乡的工作生活，我又写下了民俗散文《小满会》。

离开三门峡水利枢纽，我漫步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铁路公路桥梁工地打工。每到一个地方，都观察当地民俗风情，结交朋友，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采写民俗散文。

2007年3月河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通知推荐我加入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

2012年我被认定为陕州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的两个儿子都读到了大学，寒假回来过年，分别在新浪和网易给我下载了博客，把我搜集整理的民间传说故事及采写的散文，创作的小说输入博客。2015年被认定为三门峡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要求提交五分钟视频。我决定到柴洼乡崖底村黄河岸边拍摄视频。柴洼小学王拴才老师一路陪同。到了坟上村边小卖铺，我就打听岩根村花，老板说:娃都三十岁了，儿孙满堂。我心里充满自信，不管走到哪家门口，不会把洗锅水往我身上泼，更不会放狗咬我。崖底村早已成为采矿区，举村搬迁，面目全非。牛姓张姓两位留守老人带我们到黄河岸边指认当年柴国孝老先生讲述故事中的风物。他们还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黄河漕运留下的遗迹，甚至黄河岸边的草木植被。岁月流逝，他们都没有认出我来，其实早就忘记了。柴国孝老先生以及当年崖底村支书柴洼村支书李爱顺都已作古。惟愿他们安息！

2016年我用上了小米智能手机，由常德而昆明而勐腊而榆次辗转桥梁工程打工，借助网络下载新浪博客写作，同时与部分分手36年的同学取得联系。同学曲诺方向我喊话:老刘，写文章有什么意义？我公开作答:我写文章就像有人打麻将一样，在输赢中寻求刺激，获得愉悦，打发时光；我观察生活，在谋篇布局，构架文字的成败中寻求刺激，获得愉悦，打发时光。

曲诺方继续向我喊话:老刘，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对写作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我回到了三门峡，曲诺方邀约曲百珍与我见面，我只知道我们都是同学，没想到曲百珍小1岁，还是曲诺方小大。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整日整夜地交流。曲诺方驱车载我们去地坑院看灯；我带他们去拜访剧作家，地方志专家，民俗学家杨军茂，杨军茂签名向他们赠送小说，剧本，回忆录等著作。

曲诺方搜集资料，着手修著《东庄村志》；曲百珍等同学创作诗歌...文化馆提供会议室做场地，我又邀请杨军茂给我们多名同学讲课作报告。

同学们有人写有人读，作品在网络上传播，曲诺方等人还登上了《三门峡日报》，《黄河时报》，《河南工人日报》等纸质媒体。

曲诺方对民俗文化的兴趣日趋浓厚，邀请我到他的家乡王家后乡东庄村调查花鼓戏表演。我采写了民俗散文《黄河岸边的花鼓人生》，远赴他乡打工了。曲诺方又积极与陕州区文化部门联系，邀请专家们作家们到东庄调查采访，体验生活。东庄村的花鼓戏引起专家们关注，被认定为陕州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重点保护项目，曲诺方等人被认定为代表性传承人。

曲诺方有修著村志的基础，又对陕州区方言发生兴趣，搜集整理起方言来，诠释精辟准确，例举恰当。

民俗学资料也罢，非物质文化遗产也罢，渗透在生产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时时处处，俯拾皆是。当年我只是搜集整理积累起来，知道是有意义的事情，一年数年坚持中意义逐步凸显。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编纂工程启动后，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一位驻会老师提醒我关注工程。2017年10月我与平顶山市宝丰县潘云明老师同时被认定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的传承项目王莽撵刘秀的传说，潘云明老师的传承项目白朗起义的传说。潘云明老师把我拉进他的聊天群里，我发了一些民间传说故事，汝州市文化工作者加上我的微信说:"我们编纂民间文学大系，把你发的王莽撵刘秀，刘秀走汝州的故事收录进去吧？”我说“谢谢。”我还向安阳市民间文学大系提供了我在安阳打工期间搜集整理的民间传说故事《朱元璋起兵安阳》。

我又进入了汝州文化研究群，先后有两人加我微信，要求在他们开设的自媒体公众号上转发我搜集整理的民间传说故事，陕州区张湾乡中学一位老师也在他的自媒体公众号转发。

我原本只要是民间传说故事都搜集整理，确定了传承项目后，不由会有意识地打听王莽撵刘秀的故事。于是这方面的故事就多起来。涉猎到河南陕西山西河北山东安徽湖北等地。在工地上工友们讲起故事来兴致勃勃。一旦问起他们的个人信息，少有人能如实告诉，会反问你还查户口呀？于是情绪低落下来。所以很多故事记录下来，没有附注讲述人，搜集时间地点等相关信息。

汝州文化研究群里有人公开向我喊话：搜集整理了多少王莽撵刘秀的传说故事？又加上我的微信，告诉我历史上发生过昆阳之战的叶县编纂王莽撵刘秀的故事，陕州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协调，微信群里朋友帮助，我与叶县文化部门取得联系，提供所有搜集整理到的王莽撵刘秀的传说故事。

2020年我5月，我得知2021年三门峡市将启动民间文学大系编修工程。没想到当年8月份就提前启动了。邻村有人告诉我:张茅乡贯沟村昝建兴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我给张茅乡政府乡长曹生伟发了一条微信:麻烦你把贯沟村支书手机号发给我，他村昝建兴也搜集整理民间传说故事。

曹生伟也是三门峡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给我发过来的不是村支书手机号，而是昝建兴手机号。我把昝建兴推荐给了陕州区民间文艺家协会。昝建兴告诉我他还搜集了一些谜语。我与陕州区民间文艺家协会联系后，介绍昝建兴与河南省民间文学大系谜语卷主编安阳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刘二安取得联系。昝建兴悉数提供所有资料后，攒足劲头进一步搜集整理资料，向他自己认为能讲谜语的中老年妇女悬赏:讲10条谜语，给1包洗衣粉。昝建兴得到了河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谜语学会的肯定，被吸收为会员，颁发了荣誉证书。陕州区民间文艺家协会吸收昝建兴为会员，推荐昝建兴加入了三门峡市民间文艺家协会。

一晃，从1980年到2022年42年过去了。我从老百姓中走进政府机关，学校，又走回老百姓中。

往事不堪回首，几多酸甜，几多苦辣，难于尽数。

有些人怀着一种神秘感向我打探你咋样加入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通过什么途径成了非遗传承人？我完全能够结结实实地说一步一步走来，没有花过一分钱给谁送过一颗糖一根烟。就这么自信。是劳动群众养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