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为寻常的早晨,七点的闹铃叫醒了沉睡的我,我再叫醒酣睡的儿子,就这样两父子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同在卫生间洗漱着。
儿子用不着护肤,先行一步退出卫生间,踱步厨房,拿起头天夜里就煮好的鸡蛋在餐桌上轻轻拍打,继而慢慢悠悠的开始剥壳,差不多等我洗簌完出来,七点半,然后在我的催促下穿好鞋子一齐出门,趁着乘电梯的间隙顺手打了一个“滴滴”,七点五十前大抵是能到教室的。
清晨的第一节课,步入初中以来身体愈发圆润的周辰皓又是习惯性迟到三两分钟,不痛不痒的责他两句儿,又开始进入课程的学习。
周辰皓上课喜欢趴着,一只手动笔书写,另一只手像一个柔软的垫子垫在丰韵的下巴下面,嘴巴一动不动好像在不断嚼着什么东西。
“周辰皓,你嘴里在吃啥?”我正色道。
“是……是……口香糖!”小伙儿有点心虚的望着我,不敢隐瞒的回答到。
我故意吓唬他,“你赶紧给我吐了,看你嚼了半天,你再嚼信不信我让你给班上的同学一人发一颗!”
“耶?!嘿嘿嘿……”
前一秒还略带怂意的脸随着那拖得老长的“耶”声,瞬间堆满笑意,连忙站起身来从脱下的外套中翻找出一包口香糖,然后真的一人一片分给同学,甚至大方的分给了我一片。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小子这样一出,用实际行动来“响应”我的吓唬,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于是笑骂了两句儿,又继续讲课。
终于讲完上半节课的内容,中途休息时儿子走了过来,我顺手就把周辰皓给我的口香糖拿给了儿子,“给,儿子!这是哥哥给你的……”
话音刚落,余光所及之处,周辰皓迫不及待又将双手插进兜里,搜寻了片刻,终于摸着了一片口香糖,然后以极快的手法将口香糖再次递到我的办公桌前,深怕我客气不要似的,我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接,他已然将其扔在我的面前,并且笑盈盈望着我,憨态可掬地说了一句:“老师!我再给你一颗……”
那一“搜”一“摸”,一“递”一“扔”,我承认那一秒温暖以具象,三十岁的我被一个十二三岁烂漫少年的温柔纯真所包裹,我猛然间惊觉——这种源自根底的善与柔,即便自负如我,杏坛耕耘数十载,将来穷其毕生亦激发不出我的学生这样的灵气来。
因为我的任何学生毕竟都不是我的儿子,我可以把“术”倾囊相授,我可以把是非曲直侃侃而谈,但一如我的儿子每一次身上但凡有一丁点吃的玩的,总是愿意多多分享给身边的朋友玩伴,甚至是刚刚认识之人,但反之这些人从来都是自己吃着玩着,完全无视曾经那么慷慨大方给他们的分甘同味的我的儿子。我即便是为人师长、为人亲友、为人友朋,我也绝不肯说半个字去干涉去教育,“灵”与“俗”只在一念之间,一个好的老师是绝对不会在道德层次上去要求一个说“你把学生教好了还不是为了得奖金”诸如此类语言的半大孩子,因为这句话虽然出自少年儿童的口,实则出自一生“贫瘠”的爸妈。
周辰皓,这个小小顽童的一个小小举动,霎时间让我洞见了他内心最纯正的人格底色,我料必他一定有一位优秀且正直的父亲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教导他“给予”,一如我永远教导我的儿子,永远给我坦坦诚诚、大大方方,你现在能获得的一切物质都算不上什么弥足珍贵,别人如何待你你用不着细究,做你水平应该做的事,爸爸不强求你如何去定义你自己的“舍与得”,我只做给你看,我的襟怀坦荡,宽容祥和。
一如我天天去学校接儿子,天天被老师“告状”——小鱼儿上课爱讲话,调皮捣蛋,但我儿子却从来没有讨厌过他的老师,甚至在学校选择兴趣课的时候,我问:“儿子,你想选什么课?”儿子只是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我只要选潘老师(班主任)的课!”
“潘老师天天告你状你也要上她的课啊?!”
我故意装作不解问道。
“要啊要啊!潘老师还不是为我好,你以前不就是这样教我的吗……”
一天数学考差了,讲题的时候被我揍了。回家的路上,牵着我的手,看我一路无话,他便故意指着一热闹处问道:“爸爸,这是什么呀?!”
我冷冷答道:“车展。”
“什么是车展啊?爸爸!”儿子继续追问道。
“就是为卖车开的展览,要不把你卖给车老板当儿子,给爸爸换辆新车,你以后还不会挨揍,天天都有汽车玩,车老板吃得好,穿得好……”我故意说道。
儿子捏我的小手突然更紧了,似乎有些生气,一本正经对我说道:“我才不要做别人儿子,你喜欢那辆车大不了以后我长大买给你就是,反正我又不喜欢汽车,我喜欢摩托车……”
那小大人儿似的语气,那憨憨傻傻的回答,让人忍不住爱怜,我不由得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子儿子的脸颊,所有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成长的道路还很漫长,有阳关坦途,也有荆棘丛林,踏着勇敢坚毅的步伐,用一颗温暖热忱的心灵,去驻足去感受,去拼搏去坚持,我相信像周辰皓和我儿子这样的人——道虽远,行则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