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存在可以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存在中自我造就,活得精彩。人需要不断发展自身、更新自身,而不应被任何本质或性格所预定。过去20多年里,登山也罢,创业也罢,也正是一条努力摆脱预定、自我造就,活得精彩的“开放和不确定”的轨迹。 ——王石
登了那么多的雪山,我曾体验过极端恶劣环境下对死亡的默许,亦经历了濒临死亡时,临近“天堂大门”的美妙……我以为,这些经历足以让我坦然面对死亡。
“我思,故我在。”意识到死亡,人才开始学会思考,也才开始成其为一个个体。如果没有死亡,我们一生中就能经历到无限多的东西,也会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经历。人类就会像永远不长大的孩子,不在乎时间、机会甚至所有一切。因为没有死亡,我们将有无穷多的时间、机会和可能性,对我们来说,一切都失去价值。
死亡的确定性,使得每个生命成为唯一和不可重复的,从而具有了严肃的意义,值得我们为之奋斗、为之努力、为之思索。生命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至关重要,我们珍惜时间,珍惜机会,因为事物有了价值,我们心中建立了一个衡量体系。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人非神灵,神是完美的,无所谓得到,无所谓欲求,也无从谈论神的意义——因为神意不可测。对于人来说,神的意义就是神本身。
人又非动物。动物生命的意义就是存在,进而繁衍——延续存在,它们没有野心。
人同动物之间存在根本的区别,我们将自己视为一种有理性的动物、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人类是永不满足的,总是在满足自己一些需要的同时,又觊觎着新出现的需要。
攀登珠穆朗玛峰,33年里失败了15次,死亡十多人,犯错的代价不可谓不大,才换来了第一次成功。可究竟攀登珠穆朗玛峰对人类有什么意义呢?有人认为这徒劳而危险,毫无意义。但人类就是这样,追求温饱、追求富足、追求舒适、追求安逸,可一旦拥有了舒适和安逸,又要寻找“对我们天生的舒适和安逸的解药”,要“对衰老、他人的虚弱、人际关系的责任、各种各样的弱点及缓慢而乏味的生活进程的青春年少式的拒绝”——我们的野心,可真不知足啊!
然而正是这种不知足的精神,推动着人类创造了文明社会。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包括人以外的其他生物,终其“一生”,都呈现它们本来应该是的那个样子,“被安排于”某个固定的位置。只有人类,始终是一种半成品,保持一种开放和不确定的状态,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尊严塑造自身”,既可以堕落到与野兽为伍,也可以升华自己,与有神性的事物平起平坐——一切都由人自己来决定。
如黑格尔说,人非其所是,是其所非。
我非我所是,我不是我天生所是的那个中国人、汉族人、男人,我也不是被生活环境决定的那个王石、万科董事会主席、业余登山家或者前任阿拉善SEE生态协会轮值主席;我是我所非,我是我所不是的东西,是我尚未成为和希望成为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创造人类的神,我们应该感谢他把人类塑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是一种永无止境地更新自我、超越自我边界的能力,是否定我们之前所是的东西的能力,是不断选择和否定我们希望成为的那个样子的永恒倾向。
人的存在可以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存在中自我造就,活得精彩。人需要不断发展自身、更新自身,而不应被任何本质或性格所预定。过去20多年里,登山也罢,创业也罢,也正是一条努力摆脱预定、自我造就,活得精彩的“开放和不确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