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蔷薇,不及玫瑰娇媚,不及桂花芬芳,她生长于荒山野岭中,从不争艳,却自我芳华。
  ———题记

  雨一直下,余多多站在窗口很久了。

  她望着外面,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变成了一具木偶雕塑,一动不动。

  她张望着,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风轻轻地吹,湿漉漉的窗咔咔地摇晃着。

  再抬眼,发现外面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莫名之中,余多多打了一个寒颤,她侧耳倾听,可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现,许久之后,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余多多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直到一缕晨曦划破天际,苍茫的夜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直至清晰,终于,她听到了稀稀碎碎的声音。

  有人出现在大街上,有清洁工、有菜贩,不久后,出现三三两两的学生、还有骑着电动车匆忙往工厂里赶的农民工。

  夜,苏醒了。

  余多多的眼中终于出现一丝光亮,但很快变成了浑浊。

  “妈妈……”这时,一声呼喊,打乱了她思绪。

  余多多回神过来,打开了灯,房间里的一切映入眼底。

  这是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空间很是狭窄,只能布置为数不多的东西: 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一台电视机、一张铁架床。

  这时,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蜷缩在床上,大眼睛噙着泪水,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的身影。

  “忧忧!”

  一瘸一拐,余多多跑到床边,将孩子搂进怀里,她发现,孩子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妈妈,我又梦见爸爸了,他在向我笑,我跑过去,可是,一下子爸爸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呜呜呜!”

  “忧忧别怕,妈妈在,妈妈在……妈妈给你说个故事,从前呀,我遇见你爸爸时……”

  余多多不断安抚着孩子,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她才将孩子轻轻放下,重新盖上被子。

  这时,她的脸上方露出一丝笑容。

  “该出发了!”

  低喃一声,余多多来到梳妆台前。多少日子过去了,第一次,她认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

  下意识地,她拿起画笔。

  随着她的手微微抬起,整个房间仿佛变得亮了许多,宽敞了许多,就连梳妆台也变得焕然一新。

  镜中,出现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她一身白裙,长发飘飘,俏皮地对着自己吐舌头。

  一个青年男子悄然来到她身后,他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高大英武。

  他很是温柔,为她轻捏一会儿肩头,将她的长发盘起来,随后接过她手中的画笔。

  “多多,以后的日子,我每天都为你画眉!”

  “呀!这样就想骗我一辈子呀,你想得美,姓吴的,我可告诉你,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你,你可不能欺负我!”

  “好,听你的!以后随便你怎么欺负我都行!”

  “那你先答应我,带我去看一次海!”

  “明天我们就去,一起去,我都想好了,那边工厂多,我可以进厂找个工作,我有个朋友就在木门厂,前面工序刚好缺一个开料的,工资不错,我其他的不懂,但恰好就是做木工的,我们以后有孩子了,也可以让孩子在那边上学,虽然这样开销很大,但那边的教育条件好,更重要的是,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我怎么办?我可不想成吃白饭的!”

  “你当然做你想做的了,你写你的小说,我做我的木工,不冲突嘛!”

  “可是,我是个瘸子,我写的东西没人看,他们都说我是多余的……而且,这样你会很辛苦!”

  “那是他们眼睛都瞎了!多多,我很想为你画眉一辈子,为你烧一辈子的菜,你回家的时候为你准备好热水,为你捏肩捶背,我们一起去散步,一起看电影……我很想和你有个孩子,若是男孩,你教他谦逊,若是女孩,我教她坚强,我们一起陪伴他们成长,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一起牵着手,看天边的夕阳……多多,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余多多满眼含泪,用力地点点头,当她把眼泪擦干,再睁开眼睛时,身边的男人不见了,下意识地,她伸手往前一抓,最终,她抓到的只是一把空气。

  依旧是那张陈旧的梳妆台,死气沉沉。

  再一次,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精致的轮廓还在,只是那原本无暇的脸庞,不知不觉中,已然深皱,原本黑亮的头发已变成灰白色。

  可能是眼角的鱼尾纹增加了手中的画笔重量,仿佛有千斤之重,她的手一直僵着,怎么也无法在零散的眉上画下一笔。

  她终究还是放下了,将画笔放回尘封的小盒子中,随后缓缓起身,简单洗漱一番,将一个文件袋放进包里,拿着雨伞,看了熟睡的女儿一眼,走出房间。

  雨还在下,无情地浇灌着大地山川。

  大街上,清洁工不见了、菜贩不见了、学生不见了、农民工也不见了,空空荡荡,只有一些阴暗的臭水沟中时而闪现出一只只小老鼠。

  这个江南小镇,烟雨朦胧,迎来了余多多的第十载深秋。

  她上路了,一个人,一把伞,一身粗布青衣,大雨中,一瘸一拐,从这头到那头。

  江南的雨并不多情,大街上,枯枝败叶一地,偶尔出现一些人影,很快便狼狈地消失在不知名的小巷中。

  只有她,挺着纤瘦的身子,一个人默默在雨中前行。

  转过几条街,余多多看见一家包子铺。

  这里,她很是熟悉,这是一个小批发市场,是这个小镇上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这一年光景,她都在这条街卖鞋垫,维持母女俩的生计。

  余多多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往街对面望去。

  那是一面宽厚的墙壁,刷着黑底,工工整整印着一行白色的大字:讲文明,树新风,构建和谐社会,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

  平日里,她都是在那面墙下摆摊的,这个时间点好不容易才争到一个位置,兴许是下雨的原因,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一行白色的大字在雨中格外的耀眼。

  轻轻甩甩头,余多多从衣兜里翻腾出几块钱,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靠在一个角落里,细细地吃着。

  “旺!”

  忽然间,街对面,那面墙下,蹿出一条杂毛狗,它拖着长长的舌头,还滴着水,分不清是口水还是雨水,它在大雨中狂奔,不多时,便来到余多多面前。

  “都是流浪,一样的!”

  她笑了,蹲下身来,毫不在意它湿透了的毛发,她抚着它的头,将剩下的一个包子喂给它吃,待她站起身,只听杂毛狗叫了一声,在她脚上蹭了一下,转瞬间不见踪影。

  “我嫉妒它!”这时,有人走来。

  这是一个肥胖的男子,三十出头,满面胡渣,毫不顾忌自身模样,大咧咧来到她的身边,随手点燃一根烟。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他认真说道,“我听人说,这条街不能摆摊了,市里今年申请文明城市,我们镇上也要跟着行动起来,昨天你没来,好多人的三轮车都被收走了,有几个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医院里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心里都是他,但孩子也要有人照顾不是?我不想争什么,但我也想有个家!”

  “我有什么好的,一个瘸了腿,一无是处的女人而已!”她摇摇头,轻声道,“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路走,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不会因为你帮我照顾忧忧而承诺你什么,有些事,说一次就是一辈子的,这对你我都不公平。”

  “好,钥匙拿来!”

  他很是坦然,耸耸肩,伸手到她面前,咧嘴一笑:“我喜欢那丫头,她也喜欢我,这只是我和孩子的事情,与你无关,我虽然只是个街边烤红薯的,没多大出息,但没那么无耻!你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任何闪失,只是,你确定还要去么?很多次了,我不想看到你一次次的失望!”

  “有些事情,一定要做的!”她声音很低,却坚定有力,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钥匙放在他手里,再不停留,转身消失在大雨之中。

  风继续吹,如诉如泣,仿佛在倾诉着不知名的心酸往事,余多多辗转几条街,来到一栋楼下,她收回了伞,从包里掏出文件袋。

  当她抬起头来,正好发现,楼上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青年,一身皱巴巴的西装,面容消瘦,却整理得很是干净,此时看着她,满面苦涩。

  “余姐,既然来了,就上来坐坐吧!”

  “谢谢!”

  余多多微微颔首,步入楼中,不急不缓走进一间办公室。

  这是她见过最朴素的办公室,一桌两椅,一台饮水机,加上一张书架,还有一盆枯萎的兰草,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青年招呼多多坐下,第一时间,给她倒上一杯水。她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只是那双暗淡的眸子中,忽然闪现出明媚的光彩。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神采奕奕,她盯着他,将文件袋轻轻放在他面前。

  “张律师,我准备的材料都在这里了,麻烦你!”

  “余姐,你这是何苦呢?”

  “不苦的,人一辈子,不长不短,但总得坚持一些东西,做一些事情,我知道张律师心怀大志,与其他人不一样,你搬到这个厂区包围的小镇,是想为很多无助的民众发声,我很感激先生对我的帮助,我更知道先生已经尽力了,但一审结果,我不满意,我要再上诉。”

  “我没这么高尚!”青年摇头,“我搬到这里只是因为我没有成名,这里的房租便宜,仅此而已,为你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一是政策,二是我手头也没有别的案子,我们这个圈子,只有输赢,不论对错的!”

  余多多闻声,直盯着他,沉默。

  “好吧,我再看看?”

  他终究还是打开了文件袋,不知为何,他很害怕面对她的眼神,这让他心里感到一些心慌、一些心痛、还有一些敬佩。

  材料足足有八页之多,他看得很细,时而蹙眉,时而感叹,时而惊喜,她依然盯着他,却下意识攥紧衣角,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着,她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仿若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她注视中,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材料。

  她急切开口:“张律师,怎么样?有胜诉的可能么?”

  他长呼一口气,摊摊手,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材料的确增加了很多细节,但不足以构成新的证据,想要胜诉,很难!”

  她眼神一黯,低着头,说道:“我毕竟不是公安人员,我只是一个卖鞋垫的女人……请张律师再帮我一次,我这一年存了一些钱,我……”

  “余姐……”他打断了她的话,柔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钱你自己收着,我要是图这个的话,当初你的案子我就不会接了,只是,真的很棘手,我没有把握,我有个建议……”

  “你说……”

  “我知道你对一审判决不满意,其实我也不满意,但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那条街当时连街灯也没有,监控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孩子还小,你需要为孩子的前程考虑,既然已经判定对方付出高昂的赔偿金,你就收下吧,只怕你再上诉,非但改变不了结果,反而连赔偿金也……”

  “不!”

  余多多突然站起身来,不知何时起,她的双目已然变得通红,一直安静的她,歇斯底里地叫出声来。

  “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我丈夫,那是我孩子的爸爸,就那样没了,我和孩子苦点没关系,孩子长大了,总会懂的,我若是收了这人血馒头,怎么给死去的丈夫交代?怎么给长大以后的孩子交代?怎么给我自己交代?一条人命,只判刑三年,而且还是缓期执行,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是哪门子的法律?”

  “我知道这很难!”青年低叹一声,走到窗口,望着远处。

  他目光之下,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车间,车间里,一条长长的传送带不急不缓地运转着,很多工人也如同机械一般,好似不知疲倦一般,从线上拿出一件货,装配好之后,又将之放回传送带中。

  车间很闷,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埋着头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你看看他们,难道他们就没有理想,没有坚持的东西么?谁愿意不远千里,离乡背井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受尽委屈?但他们还是来了,为什么?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姐,听我一句,别执着了,尽量放下吧,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你需要看清你的路!”

  “我的路?”

  “是的,你的路,想要看清你的路,你只需要低头!”

  “我知道了,谢谢!”

  余多多惨笑一声,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材料重新放好,装进灰扑扑的包里,一步步走出办公室。

  再次回到街上,余多多一下子愣在原地,她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雨很大,不断地洗刷着街上的枯枝败叶。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边,灰白的头发随风而散,像是一盏迷茫的孤灯,毫无方向,四处摇曳着,摇曳着……

  她终于低下头,这才发现,脚上的布鞋已经湿透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余多多喃喃自语,忽然间,蹲在街边,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去年中秋,也同样下了一场大雨。

  那天,女儿悄悄告诉她,考了第一名。

  那天,丈夫对她说,他做了车间主任。

  那天,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完稿了,她取名为蔷薇,描述的是一个坚强不屈,经历无数风雨,却依旧保持初心的现代女性。

  那天,他们一家人都很高兴,她准备了一桌好菜,过了一个快乐的中秋。

  九年,他们离开家乡已经九年了,尽管有太多波折,他们终于熬过来了,身边的男人,自始至终未曾改变过,对她很是温柔,他还提议给一家人放个大假,去钱塘江看潮。

  女儿欢呼雀跃,叫嚷着要去看电影。

  雨很大,却挡不住一家人的热情,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出家门,夫妻二人撑着伞,分别牵着女儿的手,漫步于雨中。

  她轻声地给孩子说着一个童话故事,他在一旁会心地微笑着,大雨滂沱,一家三口走上人行横道线上,有说有笑。

  忽然之间,两束灯光划破夜空,刺痛了的余多多的双眼。

  那是一辆红色宝马跑车,往一家三口极速而来,在她的瞳孔中越放越大,她的身体蓦然僵住,不知所错,正在这时,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她和女儿面前。

  “小心!”

  只听一声大喝传进耳朵,她和女儿被一双大手推开,双双扑倒在街边。

  “嘭!”

  下一刻,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只见那个挺拔的男人,被车撞飞数米之远,没等他爬起来,那辆红色的跑车,便从他身上无情碾过,极速旋转的车轮,带着撕裂的水花,化成一阵风,扬长而去。

  “不!”

  余多多目眦欲裂,大声嘶吼,奔跑过去,只是曾经温柔无比的男人,已然倒在血泊中,再没有生息。

  她缩在他身边,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

  余多多蹲在街边,一直哭着,忽然间,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在她肩头上。

  她若有所觉,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满是无奈的笑容。

  “余姐,或许你说的没错,人应该坚持某一件事,某一样东西,你的案子,我接了!”

  “你……”余多多一下站起身来,深陷的眼眶,终于恢复了一丝色彩。

  “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赢,可我们做律师的,也应该有坚持的东西!”他笑了笑,轻声道,“说不定运气好,赢了这次,我能一举成名呢!”

  他微笑,将她包里的文件袋取出来,再不多言,转身返回楼中。

  余多多站在原地,怔了许久,随后对着前方的楼房,深深鞠了一躬,一瘸一拐,消失在街头。

  不知何时起,雨已经停了,天上,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似乎要斩断过去,隔绝未来,但此时此刻的余多多,好像什么都不怕了,她相信,那层乌云会被阳光冲开,总有一天,照到她身上来。

  余多多返回家里,女儿不见了,电视机上,放着一张字条,歪歪扭扭的娟娟小字收于眼里:妈妈,我和胖叔叔去书店啦,不要担心我,我会乖乖的。

  余多多会心一笑,从衣柜中提出一个箱子,一张小凳子,再次回到街头。

  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街,那面宽厚的墙壁,那行白色的大字,不同的是,今天没有人来摆摊,没人会将她挤在一个角落里了。

  她没有多想,将箱子打开,其中层层叠叠摆满各种鞋垫,有布料的,有纯棉的,还有加绒的。她知道,入秋了,鞋垫会比之前好卖得多,过不了多久,孩子要开学了,她不想错过一点点时间。

  余多多打开小凳子,准备坐下,这时,一辆综合执法的车辆,快速从远处驶来,她反应很快,立马收拾起箱子,拉着就跑,但她的腿脚本就不利索,怎么跑得过机动的车轮?

  风还在吹,眼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近,这时,一条杂毛狗突然蹿出来,一跃而起,跳到那辆车的挡风玻璃上,随着一声闷响,车身骤然停下,余多多听到一声呜咽,蓦然回首,那条杂毛狗,此时已然满身是血,缩在街边瑟瑟发抖。

  “小黑!”

  余多多大喊,放下箱子,想回身去救,却见那条红色的身影,已然强撑着身子,站立起来,它吞吐着血长的舌头,看了她一眼,最后呜咽一声,一瘸一拐,钻进一条小巷里。

  余多多没来得及长松一口气,那辆车又追来了,她拉着箱子,继续奔跑,车又一次接近了她,正当满是她焦急万分时,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一大一小,一胖一瘦。

  “妈妈!”

  “嘿嘿!我和忧忧没来晚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申请这个文明城市,到处都抓得很严,事情办的怎么样?”

  “张律师是个好人,他接了!”

  “如果不成,你还要继续告吗?”

  “我不想白活!如果有天堂,他能看见,他会为我骄傲的!”

  “好,我陪你一起!”

  “妈妈,还有我呢!忧忧长大了,不害怕了,以后我也会帮妈妈的!”

  两人分别接过她手中的凳子和箱子,拉着她狂奔而去,如同那条杂毛狗一般,转瞬消失在一条小巷中,只听到那辆车里,传出一道道气急败坏的大骂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停了。

        一缕残缺的阳光冲破云层,仿若跨越了千百个世纪,如施舍一般,漫不经心挥洒在大地上。直到街道渐渐烘干,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面黑幽幽的墙壁,那一行工工整整的白色大字:讲文明,树新风,构建和谐社会,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

  ……

  吴开阳

  2021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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