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中,家境比刚开始有了些许好转,但父母性格方面对我的影响似乎在那一个阶段集中性地表现出来。
父母二人脾气都很急躁,会因为小事不顺心而大发雷霆,或是互相埋怨而引发两人大打出手。不记得多少次哭着拉扯父母,劝阻他们不要打了。然而面对外人,他们又会表现得胆小拘谨,力图讨好对方,按他们的话说叫做“不落话柄”。有时候一些客人的言行举止已经让他们大为不悦了,却还满脸堆笑,不做回应。待送走客人,突然脸色一沉,说出尖酸刻薄的话来。这让我很多次无所适从。他们对普天之下受苦受难的穷人有着深深的同情,看到电视里报道一些生活悲惨的人,都会泪流满面,久久不能释怀。有一次我天真地对正在抹泪的他们说“我们按照电视上的捐款地址给他们捐点钱吧”,结果他们脸色一变,摆出一个埋怨我不懂事的眼神。尽管他们都向往富裕的生活,但对财富和物质世界又有着深深的恐惧,嘴上常挂着“有钱人没良心,自己过得好,不管穷人死活”,可真站到富人面前又自觉低人一等,身处高档的消费场所,甚至会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事实上,他们内心深处从未认为自己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我爸头脑聪明,但是自以为是,爱吹牛,后来因为发展不顺利,在亲友面前越发低调了。但是在家里面对妻儿,还总是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他会非常认真地和小孩儿比较智力,然后对失败的小孩儿讽刺挖苦,洋洋得意。另外,他在外面喜欢搭讪年轻女性,收银员,导购员,洗头小妹,他都会温言细语地把人家夸得面红耳赤,即使我妈在场也毫不顾忌。虽然我妈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直接挑明,等回家以后借由一些别的小事和他大吵大闹。小时候,他打我比较厉害,长大一些,加上毕竟是女孩,就没再动过手。大部分时候,他满嘴脏话地破口大骂或是得意忘形地对我讽刺挖苦,我都默默忍着,但当愤怒无法抑制时,我会用尽力气,仿佛冒着送死的危险似的大声反驳几句,这时他竟然默不作声了,可我已经全身瘫软,想要痛哭一场了。
我妈体弱多病,情绪化,容易悲观地把一件小事想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并总是陷入自己忍辱负重,牺牲一切却没有任何回报的悲惨剧情中不能自拔。不论因为什么不高兴,都会迁怒到孩子身上,有时会说出非常恶毒难听的话。但如果听到任何一句说她不好的话,就会立即崩溃,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作为孩子,我从没想过父母有错,我能理解进入城市后,辛劳的生活,病痛的身体和内心的失衡一直折磨着她,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地让她快乐,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感到不知所措。我帮她做家事,因为没有完全按照她的习惯做而让她气急败坏;我取得好成绩给她看,她却视而不见;她过生日我用零用钱给她买礼物却引来她大为不满;似乎我所有努力最终都只是让她更加生气和难过,于是,我对她敬而远之,她就哭诉自己命苦,儿女不孝。我曾问她,人生中有没有让她觉得快乐的时候,她没有回答,眼神望向别处,陷入了沉默。
渐渐地,我不怎么向父母谈及自己的事,仿佛失去了表达需求的能力,我怕给他们添麻烦,更怕自己会失望。另一方面,初中的生活环境和人际关系比小学呈现出更复杂的面貌,一系列新的情况正等着我去体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