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急风厉雨里凋残的枯枝,我是枯木掉落后淹水的裂壳,我是满地粘连水泥的幽怨紫花,我是无言无绪的沥沥雨声,我化拧伞无地自容的碌碌庸人。
夜里门开着,稀墨水般的暗是从门口悄悄离开的。白昼的到来恬静安和,带着如露水般的湿气。眼睛浸在暗里那时候,耳朵先醒过来,就听见了外面雨水倾泻的声音。
在屋檐下犹豫观望,见积雨流到脚底的梯子下,汇起长长一线粗糙的纹路,顺坡而下,急奔溅起些水花,星星点点泛着光,汇往某个存在的尽头,令人浮想。
冲进雨里,打湿鞋面变深色。朝那一片冒着烟一般的蓝紫色走去,直到蓝紫色的碎片堆到了脚底。见惯了树上开的粉花,白花,这样一树蓝紫色的花倒让人眼前一亮。
也许是见得少,觉得那花的蓝紫色幽幽深深。长时盯看,那花枝里仿佛就要破出小窗,再露出那细木窗格外同样铺了落花的曲折湿径。目光收回,眼看那窗户渐渐合上,又从窗里生出似蓝似紫的烟来。都是我南柯一梦。
晴天里,抬头总是望见蓝花楹绵密的绿叶,那些椭圆叶片儿规整地排布着,在粗干中间撑开扩展,遮住了目光尽头的花。聊慰相思,我就捡起落到地上的花。正值花期,只隔一天落下几朵,蓝紫色的喇叭架在长条草丛里,零星铺在倾斜下滑的马路上。我总认为,那些落地的花是脸朝地面躺着的,死去的。脸向着地面,坚硬的水泥打断它们最后的幽怨,让春天和夏天正常过渡,让物候运转。
现在雨打落了一众紫花,铺在我面前,我俯视这些爱慕已久的花。终于近在咫尺,我可以好好看赏它们,甚至于目光接应不暇。我却是满心悲戚地看顾它们了。
花躺在地上,地面积着薄薄一层水,水淹了花,大概是堵住了花的口齿,紧闭了细木格子的窗,阻绝了那些细语一般的烟气。蓝色分成蓝色,紫色成为紫色。地上蓝色或是紫色的花平凡无奇,甚至有些泛白,像是少年脸上的苍白。
落花绕着树干形如波浪往外扩散,从花的外围慢慢走进花的中心,落花愈加密集,至于不敢下脚。
伞截雨水成一粒一粒,而手里金属架子瘦弱,雨打伞布总要抖上一颤一颤。总有伞要被敲打破洞的担心。水泥地面积雨卷起灰浪,水泛白光,搅和着地上的花,它们不成形状。
花像溺水的人,脸朝着地面死亡,无力怅惘。坚硬的水泥地会堵住它们到嘴边的话,抛给它们无梦的现实,献给它们无梦的长眠。
背后听得啪嗒一声响,回头看见一截枯枝掉落在地。黑色树皮浸水裂开,透出里面一抹若隐若现的淡黄色。总归也没人有法子改变树木的生死荣枯。竟是一截枯枝,载着无数人渴望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