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朝来云起,转眼已过去月余,齐小公爷的出走也渐渐只是偶作汴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齐国公依旧称病不出,平宁郡主也是拒了一应的拜帖,如今虽然天气渐暖,可齐国公府似乎仍是一片阴霾。
盛家。
今日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登门拜访盛老太太,王氏便唤了家中几个姑娘也一同出来见客,众人围着老太太,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不知怎的,突然提到了齐国公府,吴大娘子叹道:“你们说这齐小公爷都闹了个把月了,怎还不见归家,郡主娘娘这次也忒心狠了,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啊?就算小公爷真做错了什么事,我是说万一,万一啊,小公爷真是有了那……”吴大娘子心知肚明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种事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呀?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王氏听了,也甚是赞同:“想来是小公爷素来孝顺懂事,所以乍一出这样的事,郡主娘娘才格外动怒。可毕竟齐国公就这么一个儿子,想来过一段时间等郡主娘娘气消了,也就不打紧了。” 吴大娘子听了此话,似乎也是颇为认同:“而且我听说呀,这邕王妃仍是有意和郡主娘娘结亲呢,前几日顾家夫人的宴饮上,话里话外问了几次齐小公爷呢?可惜郡主娘娘未去,”吴大娘子看了眼坐在末首的明兰,继续说道:“不过这等好亲事,想必郡主娘娘也是满意的,这小公爷若是成了家,必也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孩子心性,随意闹将起来了。”“自然,这等的亲事若是能成,自然也是甚好的。”上首的盛老太太对着吴大娘子笑道:“来,吃茶,吃茶,这茶可是我从宥阳老家带回来的,就吃个新鲜,您也尝尝。”“好好好,我尝尝这茶。”
如此众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子,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儿女姻亲的事,吴大娘子临走时,说永昌伯爵府近日打算趁着春日里天气好,做个雅集,想邀了盛家姑娘一起,王氏听了,欢欢喜喜地应了。
吴大娘子告辞后,盛老太太便唤了明兰去了寿安堂。
“明丫头,现下只有我祖孙二人,你与祖母说些实话,今日伯爵娘子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旁人不知道,你我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如今你这心里到底是何打算?”
“祖母,我知道,伯爵嫡子,于我已是高攀,可如今小公爷为我闹到这个地步,有家不能回,孤身一人在外,也不知过的好不好,还有这些流言,这些脏水泼到他身上,他都无处辩驳。我一个女儿家,一言一行要顾及盛家颜面,顾及家中姊妹,什么也做不得。可是,小公爷这般待我,祖母,你叫我如何忍心,如今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不过就是信他,等他。祖母,若此时我做了个逃兵,我就是个叛徒,我没法子原谅自己的啊。”
老太太看着明兰,满眼心疼:“那嘉成县主呢?你也不闻不顾?”
明兰哽咽道:“此事尚未成定局,祖母,我不信外面的话,我愿意信他,我愿意的。”“傻丫头。”老太太终是不忍,抱住明兰,祖孙俩相拥而泣。
齐国公府。
自那日齐衡离家后,平宁郡主便拒了一应拜帖,齐国公府大门紧闭,岂料这日邕王妃却突然登门,平宁郡主推托不过,只能见上一见这邕王妃。
邕王妃只见平宁郡主一人出来见客,不由问道:“郡主娘娘安好,不过怎么不见齐国公啊?” 平宁郡主叹道:“唉,我家官人近日身子不大利索,且浅眠多梦,刚刚吃了药,好不容易才在里间睡下了,这确实多有不周,还请王妃见谅。” 邕王妃看着平宁郡主神色忧郁,只得答道:“无妨无妨,我不请自来本就是多有打扰,哪能再惊扰了国公。”“王妃此言差矣,您亲自登门拜访,我齐家是蓬荜生辉,怎是打扰。”平宁郡主客气答道,二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邕王妃似是突然无意想起,问道:“不知齐小公爷最近可是安好?”平宁郡主心中一惊,面上却只是带了几分怒意:“王妃少来打趣我,别提那个不肖子了,他如今这般不知轻重,无法无天,我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郡主莫要说这样的气话,这母子之间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更何况小公爷不是一向孝顺吗?”平宁郡主听了此话,脸色微微缓和,叹道:“王妃,我也不瞒您,如今京中议论纷纷,我心里也不好过,这都是怪我,从前太过娇纵他,事事依着他,才让他……唉,如今真是丢尽了颜面,我现在就是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只有在外面吃够了苦头,他才能回来乖乖认错,否则我难道要看着他以后,忤逆父母吗?”“哟,这孩子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事啊,郡主您生气归生气,还是要多多顾惜自己啊,孩子小不懂事,咱们做父母的可不能也尽跟孩子置气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平宁郡主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滴下几滴泪来。
邕王妃见状,心道:“瞧这样子,外面的流言怕也是无风不起浪啊,不过这平宁郡主素来疼爱自己这个独子,再怎样生气,也不会放心让他离了自己的眼皮子跟前,若外面传言是真,齐衡与那外室必然还藏在京中,郡主只想着磨磨自己儿子的性子,我却还是要替我嘉成谋划的,我女儿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干干净净地送到我女儿跟前来,就是把汴京翻个个儿,也要把那不相干的人解决了,全了我女儿的心思。”又看了看平宁郡主面容憔悴,邕王妃心中已有打算,便又同郡主说了几句多珍重身子的场面话,就起身告辞了。
见邕王妃走了,平宁郡主不由冷了脸色,进了里屋,见齐国公正卧在床上看书,心中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如今告病在家,官人倒是清闲自在。”齐国公见妻子进来了,连忙起身,“夫人这是哪里话,我哪里清闲自在,我这日日都担心衡儿,吃不下睡不好的。”“所以你这病装的不也是挺像的吗?”群主听了,冷冷嘲道。
齐国公见妻子面有怒意,忙岔开话题:“邕王妃可是走了?她今日来所谓何事啊?”“还不是来打听衡儿的事,”郡主冷哼一声,“这邕王妃就差没直接指着我问衡儿在哪儿了,若是衡儿真有个外室,怕是不用咱们操心,她也能替咱们料理了。”
齐国公一听这话,也甚是忧虑:“唉,可如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邕王妃还不知信没信此事,咱们衡儿在汴京的名声却已经不成样子了,就怕到时候衡儿名声没了,可还是躲不开嘉成县主这门亲事。”
“这都是些没凭没据的事儿,你担心什么名声?那邕王妃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拿得出证据吗?咱们现下只有一个字——拖。”
“唉,不过夫人,你说邕王妃会不会怀疑咱们是因为荣家的事怕了,故意不想和他们结亲,才弄这么一出的?”
“这满京的人都知道,荣飞燕出事的几个月前,衡儿就开始和我闹了,怎么,咱们还能未卜先知不成?”郡主冷哼一声,“更何况,明面上我们可从未得罪过邕王,纵然邕王妃心中存疑,邕王也不会在明面上动我们家,齐国公府虽无实权,可这点虚名也是有点用的。”
齐国公点头称是,“夫人此话有理,可这缓兵之计只能解一时之困啊,若邕王日后登基,可如何是好,我们也不能一辈子让衡儿漂泊在外啊。”
平宁郡主听了此话,沉默半晌,才道:“邕王跋扈,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了衡儿,我愿意搏上一搏,如此拖上些时日,也许能出现转机。”平宁郡主忆起过往,心想,我当然要赌,我要赌我们齐国公府能撑到邕王覆败的那一日。
这汴京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