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对于做饭这件事的热情，已经持续了快30年。要过年了，又能回家吃到熟悉的味道，我的灵魂被激得一哆嗦。
一
我的小学时代，是吃各种刺身度过的。我妈说，不过度加工才能吃到好味道。
苦瓜直接切片当凉菜，先炒辣椒出锅前放肉，煎鱼能做到一边半熟一边全生。我们家没什么剔牙的习惯，生肉可能不容易塞牙。有时候我爸想喝碗汤，我妈麻溜儿的在碗里磕个蛋，打开暖瓶热水浇下，那蛋汤有种生猛的气质。
二
从初二开始，我妈全职照顾我和妹妹。厨房是她的圣地，圣地出产的食物是不容被质疑的，再奇怪也不行！
你有没有吃过橙子炒葫芦瓜？如果配一点蒜的话，这道菜会有一点死螃蟹的味道。你吃过土豆炖鱼吗？那条鱼张大着嘴，里面流出黄色的浆糊，它的眼里满是恐惧。还有一种把丝瓜掏空塞上鸡爪再红烧的菜，我妹说这些鸡脚在其他鸡脚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三
大概是觉得我跟妹妹生东西吃得有点腻了，高中几年，我妈开始走到“生”之彼岸——“糊”。
茄子是最适合用来烧糊的菜，对半劈开的长茄，少许油配合旺火，在厨房的浓烟中烹制出焦黑的菜肴。我爸从里面仔细挑出软糯的茄肉，就着白酒咽下。我跟妹妹经常吃到的焦炭系料理还有：炭烧鸡块、烟烧鲈鱼、黑皮红烧肉。
四
我跟妹妹前后脚的出去上了大学，我才相信“谁家的菜味道都差不多”是最大的谎言。学校食堂的大锅菜，我一顿能吃7两饭，寝室出去聚餐，我能吃到让服务员瑟瑟发抖。有一次去同学家吃饭，我用女朋友的手提包装了26个肉包子回来。别人做的饭，你怎么这么好吃啊？！
我跟妹妹不在，我妈每个月都找名目请朋友到家里吃饭，我爸说那是为了找人试菜。一个叔叔发过一条长消息给我，他说看着我爸心满意足的嚼着爆腰花，嘴角缓缓流下鲜血，他实在没忍住，吐了。我妈说现在的人都客气，来吃过一次饭就怎么也叫不来了。
五
这几年在外工作，有时候很想家，但是从来没想过我妈做的菜，那是我的舌头前二十年洗不掉的苦痛。这方面我实在是佩服我爸，他坚持吃我妈做的菜，数十年不缺勤，每顿饭都捧场，去年回家我看我爸牙都黑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
快过年了，家家都有年夜饭，每个妈妈都早早准备着春节的菜谱。我们家每年的团圆饭都能保持30%的新品率，也一直稳定在80%的次品率。
但是，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些菜好不好吃，我喜欢跟我妈聊她的厨房，她的菜谱，把她的黑暗料理发到朋友圈。她也喜欢我跟妹妹一边调侃她手艺进步了，一边把食物送进嘴里。
这一年有点辛苦，我急迫的想回家，想看看我妈在厨房里忙碌，想问问我爸的肠胃是不是还好。
今年的炒肥肠，会是几分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