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shiren -
《生活瞬间》系列
那天，依我爷爷的遗愿，去找一个爷爷，说他会在江边的一棵帽子树下等我。
我一到江边就看到了，看到了帽子树，也看到了他，一个爷爷。他正在树下下棋，一个人。
我好奇，凑近看，见他没有反应，我就在他对面坐下了，也没有吭声。
半晌，他才舒了口气，把剩下的棋子还到了棋盒里，但眼睛仍盯着棋盘。
我看他不再落子，轻轻问了句：下完了吗？
他说下完了。
我说，还空了这么多位置。
他说，已经没有必要。
我说我不是很懂围棋，他说他一眼能看出来。我说爷爷厉害，他哈哈笑了。
我不理解，他过了一会扬起头，感觉拖着嗓门说：“如果真厉害，我就不会输。”
我正寻思着，这里就他一个人，哪里分出来的输赢。但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我便附和着他说。
我问他是什么子，他说白子。
我似乎一下找到台阶说：“他先你一步，输了也正常。”
他马上打断我，他说：“呵呵，你只说对一半。”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个黑夹子，打开有好几页，身份证、医保卡、老年证，还有一张照片，照片在最中间一页。
或许在口袋里闷久了，照片有点贴在透明的卡套里，他想把照片抽出来给我看，我说不用，透明的能看清。
他说看不清，但我能看清，他分明还没有凑近给我看，我就看清了。但他坚持，他说这样看不清。
照片出来了，这一下我反而不敢看，好像出来的不是照片，是新生儿，我一直往别处打岔，直到他扒拉了我一下。
当我看到那张照片时，我承认我没有看清：这不是此情此景吗？
我想问他，但没有出声，只是内心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他说：“现在能看清了。”
我说：“看清了。”
他说：“你还是没看清。”
我：“啊？”
我又把目光回落到照片上，照片里的也是一棵帽子树，感觉要矮一些，树叶快耷拉到脑袋上了。照片里也有两个人，一个年纪和他相仿，另一个年纪和我相仿，但我感觉，这不是我俩。
我抬头看他，他只是目光坚定地守着照片，显然我还没有得出让他满意的答案。
不知为何，当我再次看向照片时，那一瞬间，我的视力变得模糊，照片中的棋盘格外突兀，和我手边的棋盘，重合了。
我张嘴了：“这……好像是同一局……”
我不敢相信，或许外行看得不够精细，但我很快从他脸上得到了满意的笑容。
他也不卖关子，指着那个坐在我现在位置的小孩说：“这是我。”
“哦。”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回应。
很快，他将照片收了回去。先是撑开透明卡套，撑到最大，在卡套还没完全收缩时，将照片推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合上，又展开好像数了数，又合上。最后他又要打开似的，但没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便把黑夹子装回布袋子了。
他说，对面的爷爷，是我爷爷的爷爷。
此时，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所以，您今天在这里等我，是为了……”我轻声问道，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老人微微一笑，一只如同帽子树干的手伸了过来，顺了顺我的头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是的，孩子。”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事情。
“生命，就像这不断重复的棋局，每一步都承载着因果的重量。你今天所经历的，或许正是我昨日所走过的路；而我今日的坚持与无奈，也将成为你未来某一天需要面对的课题。”
我凝视着棋盘，那些黑白交错的格子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时间的漩涡，将过去、现在与未来紧紧相连。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轮回，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每一个人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
“但请记住，孩子，”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而明亮，“尽管我们无法改变棋局中的每一步，无法预知未来的每一个结果，但我们却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这些困境与挑战。正如这盘棋，即使黑子先行，白子仍有逆转局势的可能。”
“生命虽短，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活得精彩。面对困境时，不妨像下棋一样，冷静思考，寻找转机。而当我们最终不得不走向生命的终点时，也能带着一份从容与淡然，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生命轮回中的一部分。”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逃避困境与死亡，而在于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自己的精彩与价值。而这一切的起点与终点，都如同这盘棋一般。”
既是注定，也是未知。
文 字 © / 浇玫的诗人
摄 影 © / 彭小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