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茕倚
风忽地有些凉了,在清晨,甚或有丝丝萧瑟之感。伫立阳台,微仰头,那一树绿核桃,便在眼前恣意跳跃,忽而探头,忽而缩脑。观之赏之,那纠缠人的寂寞,竟消失了,远遁了。
一日晌午,他说,核桃该打了。要不,秋风一起,就四处落了。我蓦地一惊,秋,真的来了。它们也该有它们的归宿了。
遂搬了板凳,拿了竹篙,随他下楼。他一抬胳臂,那竹篙顶端的弯钩,便牢牢地抓住了核桃,再用力一扯,噼里啪啦,大的,小的,骨碌碌,乱滚。稍不留神,它们便没了踪影。总是捡了这个,又落了那个。
一时间,我有些慌乱,真怕厚此薄彼,真怕捡了西瓜,丢了芝麻。
忽然间,我记起了一个故事。云南有一位姑娘,每逢雨季,都会随父亲上山采松菌。每当她乐不思蜀,沉迷其中时,父亲总是轻描淡写一句,回吧,给别人留下一点。
另一个故事,也从记忆深处奔突而来。白雪皑皑的松花江上,鱼把头带着一群汉子在捕鱼。有意思的是,他们对鱼的大小,有着严格的尺寸标准,哪怕差一厘米,也要坚决放生。他们认为,只有适可而止,方能享受大自然长久的馈赠。
重温这两则故事,再捡核桃,我便沉着得很。能捡几个,就捡几个。捡核桃这事,也就变得轻松自在了。
刚打的核桃,生着吃,味道最美。开始咬时脆而有声,别咽了,慢慢咬,吞吞吐吐,直到“白玉浆”的样子,再咂摸回味,丝丝清甜,就会在舌尖跳跃。
只是令人烦恼的是,鲜核桃皮,也就是那一层绿皮,难去得很,任你芊芊玉手,也给染得黄绿黑一片,简直是毫不心软。一日,剥了几个鲜核桃后与友人小聚,初相见,不免握手寒暄,一伸手,唏嘘一片,他们不知我到底干了何等营生。
鲜核桃皮难去,要去核桃壳,亦不简单。小时候,我爸单位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每年秋天,我总和一帮孩子,在树下捡了核桃,争先恐后地往门缝里塞,再来回开门关门,直到啪地一声,核桃碎了,才善罢甘休。
运气好时,核桃壳支离破碎,核桃仁儿却完好无损,如同一个脑仁儿。旁边的余叔叔总说,这下好了,吃了脑子更机灵啦。也难怪,中国人向来认为“以形补形”。更多时候,则是连壳带仁一并压得粉碎,且核桃仁儿牢牢深陷其中矣……只得以牙签逐一剔仁儿,方可品尝。简直太考验人的耐心啦。
岂知他的方法,比我巧妙得多。只见他拿了小铁锤,把那核桃转着圈儿磕,再轻轻一捏,一个完整的核桃仁,遇见没商量,几乎百发百中。问他窍门何在,他说,磕时面面俱到,切忌用力过猛,如此而已。
因种了这棵核桃树,年年岁岁,都要在核桃树下收获秋天的况味,他便从干果铺子里,买了把核桃钳。再剥核桃,只需用它夹住了再使劲一捏,核桃就兀自开了。说实话,此等方法不过是快捷罢了,剥出来的核桃,其完整度,比他先前的方法逊色了不少。
除了鲜核桃,更多的人喜欢吃烤核桃,琥珀核桃。烤核桃仁儿,香且香,但极易上火。至于琥珀核桃,那简直要甜坏牙,甚或腻死人。
可叹的是,许多东西,在李时珍看来,都是良药,核桃也不例外。据《本草纲目》记述,核桃仁有“补气养血,润燥化痰,温肺润肠,治虚寒喘咳,腰脚重疼,心腹疝痛,血痢肠风”等功效。
所以,2003年的春天,他给我买回好几袋,劝我好生吃下,我不听,他便搬出了李时珍先生的理论。不得已,我只得囫囵咽下。
那一年,儿子尚在腹中,如今,十几年悄然逝去,那甜腻腻的滋味尚在心头,想想依旧有些后怕,但到底还是心存了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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