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小睡,竟被一阵阵似有似无的雨声叫醒。哦,下雨了。檐下的水滴滴成了珠帘,试着阻隔城市的浮躁。正是听雨读书时。
阳台是封闭的,置有藤制的一几一椅,四周随意地散放看一些书刊。我泡上一杯碧罗春,把一支烟直插在海泡石的烟斗上,任茶叶半悬杯中,任青烟袅袅。一切都静下来,只有滴滴嗒嗒的雨声。我翻开了书页。看书也有氛围的。
书们也随性懒散得很。《瑞草之国》《线条的世界》是两本文化随笔,《介子园画谱》,20世记全球史《喧嚣世代》,79年版的《红楼梦》第四册(一套仅售3.45元!),丰子恺的《闲居》,《三曹诗选》等书,横七坚八,七不沾八不连,倒也和谐,不吵不闹的。几本老旧的《生活周刊》《中国地理》《攝影世界》……竞然还有一本装潢精致的《圣经》,那是晚清的西方传教师们干的英译汉,看看你会知道,还有另一种中文。
雨小了,却没有风。老伴续水,嗔道,你这是 附庸风雅。
附庸风雅,说的好。风雅毕竞是种美好的状态,认为美好才会去装,装着装着,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一种需求,成了一种生话方式。不知不觉中便真了。瞧这几架子书,前后跨度四十多年,能装几十年也成真的了。记得几年,在饭局上我说,土豪的标志是“楼高树小,画多书”。后一高净值朋友竞把我请到他家,指着一大排书柜说,能帮我把它买满吗?买满?用钱可以成套的买?还是镶上的大金牙,真正的书是像交朋友谈心一样,必须是亲自去书店,一本一本请回来的。后来,那位朋友真的读起了书,书有“毒”,会上瘾,他竞真的把书架装满了。椐此,附庸也不应只是贬义词吧。
雨渐停了。我好象有点累了。顺手换了本杂志,找了篇关于南海是沙皮狗原产地的文章看,原来沙皮狗还有骨嘴肉嘴两种。曾经买过七万一只,现在沦为肉狗。
退了休的人都怕寂寞,不愁吃不愁穿,就愁没朋友,没人交流。这就比不上附庸过风雅的人喽。两三千册书就是两三千位朋友,工作时有点冷落了他们,现在可以把他们请下来,上午与刘白羽老舍曹雪芹谈文,晚上约李白曹操辛弃疾吟诗,你忙得过来吗?况且有幸小婿在出版社当编辑,常会带回些新书推荐给我,使我又结交了一批“新朋友”。到了花甲之年读书,早已远去了功利,无需“三更灯火五更鸡”,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只剩下享受了,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天马行空,低调奢侈。
放晴了,天边已有一抹青色。忽来一电话,老友问,在干啥?答,看书。老友哼了声,现在谁还看书呀,看电脑,看手机,啥都有。对呀,啥都有,为什么还要看书呢?现在正经书店已很少了,西单有,其他只是委缩到超市一角,买点学生教材,养生烹调,武打胎教之类的快歺,纸版真的过时了?也许吧。君不见竹简木牍羊皮纸,哪里去了?
我虽不排斥电脑和手机,但更愿意享受一几一椅碧罗春,一人一书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