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 第216封信丨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不是面试里我们常遇到的问题么? %>_<%)
今天和你分享一下我过去在Google 的几个同事的故事和他们思考问题的一个方法,这个想法对我非常有启发,也顺便向大家介绍一项将造福我们所有人的技术。
我在《智能时代》一书中,以及《硅谷来信》最初几篇信中,介绍过我的朋友,著名的机器翻译和人工智能专家弗朗茨·奥科博士,他原来是全世界做机器翻译最好的科学家(没有之一),后来到了人类长寿公司利用机器学习解决防衰老问题。最近他又离开了人类长寿公司,到了一家更新的公司解决癌症早期诊断问题。
作为奥科博士17年的朋友和10多年的老同事,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会考虑投资他,当年我投资了人类长寿公司,最近他开始了新的探险,我也考虑投资他的公司,为此,我对那家公司做了很多研究和背景调查。
这家公司叫做 Grail,如果你还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的话没有关系,因为它刚刚成立不久,不过请你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接下来的5年内,你会在中国的科技媒体上经常看到这个名字。为什么呢?因为它已经创造了初创公司融资最快的纪录,当然这不是因为它会说故事圈钱,而是太多的人看好它的未来。
这家公司刚成立时第一轮融资(相当于天使轮),就拿到了1.5亿美元的现金。投资人包括大名鼎鼎的比尔·盖茨,亚马逊的创始人贝佐斯,以及乔布斯家族基金等等。仅仅一年后它的第二轮融资更是高达11.75亿美元,由高盛领投,中国的明星公司腾讯也设法挤了进去。这样一家公司究竟有什么技术,做了什么事情,能如此被大家看好呢?我们不妨听听他的创始人杰夫·胡贝尔(Jeff Huber)自己怎么说。
杰夫·胡贝尔曾经是 Google 的高级副总裁,主管 Google 最挣钱的广告业务,也是雅虎前 CEO 梅耶尔在谷歌时的老板,在主管工程的副总裁中地位仅次于尤斯塔斯,排在第二位。不过,让大部分人想不到的是,2013年,他跑到 Google 新成立的大数据医疗公司 Calico 去做主管工程的副总裁,这就如同将自己到手的金矿放弃掉,重新打拼。两年前,他又离开了 Google 自己干,成立了这家 Grail 公司。
2016年,胡贝尔在母校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毕业典礼上做了主题讲话,这个讲话在美国被大家广为传播,我个人认为它会和当年乔布斯在斯坦福毕业典礼上的讲话一样,成为经典。胡贝尔在讲话中讲了改变他人生的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他小时候的故事,这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讲述他如何从一个穷苦的铲粪娃走进著名的伊利诺伊大学校园,这个故事非常精彩,但是因为篇幅的原因我就不详述了,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在专栏的学习小组“军机处”查看演讲全文和视频链接。
第二个故事是他加入 Google 的经过。他在演讲中披露了一个过去我们都不知道的隐私——他是被 eBay 开除的。胡贝尔比我大约晚一年加入 Google ,我们当时只知道 eBay 的一位前副总裁来公司做总监了(当时 Google 很小,只有几位副总裁,总监的职权等同于外面公司的副总裁),仅此而已。
在那次讲演中,胡贝尔讲到,他在 eBay 开始的时候顺风顺水当上了副总裁,但是,作为技术专家,他当时比较偏激,在公司发展方向上和主管市场营销的人员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执,最后被开除了事。这件事情之后,他消沉了半年,后来是他的妻子告诉他,硅谷很大,机会很多,或许有更好的出路( The better way )。最终,他在妻子的帮助下振作精神,到了 Google,才有了后来的辉煌。
接下来,胡贝尔讲了第三个故事,几年前曾经帮助过他的妻子不幸患癌症去世了,而她在得知患了癌症时,治疗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让胡贝尔伤心不已,人不在了,事业再成功,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呢?但是,这一次胡贝尔没有怨天尤人,他在想,悲剧不能避免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我们能够有更好的办法,在早期就能诊断出癌症,他妻子的悲剧或许就能够避免。
听胡贝尔讲到这里,我才明白他先是跑到 Google 下面的医疗公司 Calico,然后又自己成立 Grail 的原因。大家可能会好奇这家公司为什么起名叫 Grail,这个词是什么含义?如果你看过《达芬奇密码》,会注意到里面常讲到一个词——“圣杯”,它的英文名称就是 Holy Grail。传说如果能找到这个圣杯,喝下其盛过的水就能返老还童、死而复生。讲到这,这家公司名称的意义就很清楚了。
在讲演的最后,胡贝尔告诉所有的毕业生,不论遇到什么不尽人意的事情,不要抱怨,要主动去想是否有更好的方法,然后行动起来。比如有人抱怨美国现在不民主,说要跑到加拿大去。胡贝尔讲,是否有比逃避更好的方法呢,是否能够做点什么解决问题呢。对于胡贝尔自己,他也是只争朝夕地行动了起来。
胡贝尔在 Google 时,已经担任了世界上最大的制造基因测序仪器的公司 Illumina 的董事,而 Grail 公司则是靠着 Illumina 的技术、数据和医疗资源办起来的,这也是它从一开始就被看好的原因。几周前,通过奥科博士介绍,我认识了 Grail 的共同创始人肯·德雷森( Ken Drazan )博士,他向我介绍了 Grail 公司成立的细节和业务情况。
德雷森博士讲,他本人原本是做肝脏移植手术的医生,后来在强生公司主管投资,并逐渐成为了医药行业比较有影响力的投资人,也就是在这时他认识了胡贝尔,两个人有十几年的交情。有一天胡贝尔拉他一起办公司,就是这家 Grail。Grail 的诞生有两个巧合,一个是胡贝尔因为个人的经历要做癌症早期检测的事情,另一个是因为 Illumina 发现这个难题可以利用今天的基因测序和大数据解决。这件事情要从 Illumina 几年前一个偶然的事件说起。
Illumina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基因测序设备公司(今天的营业额超过20亿美元),有很多(十几万)孕妇的数据。在这十几万人中,有20个人某项数据有点怪。由于人数少,而且这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没人在意。
恰巧有一天,Illumina 新来的首席医疗官( CMO )上任,他是一个医学专家,他无意中看到这个数据,马上说,这20个人都患有癌症。医生们都不相信,说这怎么可能,她们都很年轻,很健康。
这位首席医疗官给她们做了进一步检查,果然都确诊是癌症。这件事情之后,Illumina 就成立了一个部门,通过基因检测发现早期癌症。而当胡贝尔要利用IT技术做早期癌症检测时,这个想法和 Illumina 不谋而合,于是就诞生了 Grail 公司。
Illumina 自然是 Grail 的投资人,而作为胡贝尔老东家的 Google 也非常大气,没有因为它和自己的医疗分公司竞争就打压它,反而给它投资了。之后,Google 负责全球架构的副总裁和人工智能的副总裁也加入了 Grail。
Grail 检查癌症的方法是通过抽血进行基因检测,如果人体内出现了癌细胞,一些癌细胞的基因会体现在血液中,通过这种方法有望在癌症一出现时就发现。这种检测的成本比做全身高精度核磁共振(在中国目前是10万人民币以上)要低得多, Grail 希望能够降到500美元以下(4000人民币以下),这样就可以进行癌症普查,并且经常性地做检查。Grail 可以通过验血给出四个结论:
是否有癌症;
如果有,长在了哪里,因为不同癌症的癌细胞基因不同;
如果有,发展的速度如何,一些癌症发展很慢,有些甚至会自愈,但是有些发展很快;
如果有,它对放射性是否敏感,对某种药物是否敏感,这样就知道如何治疗了。
对于癌症患者,这种方法还可以对癌症发展情况,治疗情况进行监控,因此被认为是颠覆当今医学的革命。 Grail 公司的核心简单地讲就是大数据+机器智能+基因测序和分析。在美国,只有100多人的 Grail 公司已经成为了下一代医疗的标杆企业。
世界上很多著名的医院、药厂都已经或者将要开始和 Grail 合作。在它第二轮融资中,以强生(Johnson & Johnson)、默克、施贵宝等为代表的大药厂占了大部分。而出于对 Grail 创始团队的信任,以及对它技术的看好,更重要的是对这项事业的支持,我的基金也对它进行了投资。
通过介绍 Grail 公司,我一方面希望将最新的科技成就介绍给你,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自己有感于胡贝尔那种不断问自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的主动精神。无论是盖茨、贝佐斯,还是高盛的投资人,看中 Grail 的,或许不仅仅是它的技术和新的方法,更是胡贝尔那种不断寻找更好的方法的积极态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Google 才有那么多高管会放弃现有的好公司跑到 Grail 来受苦受罪。我们常常听到,投资就是投人,一个公司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里面的人做事情有多么地积极主动。Grail 公司本身是否能成功,现在还不能判断。但是它给行业带来了希望,也给大家树立了一个创业的榜样。
王煜全 正好这两天也在侃基因诊断。真是应景。
王煜全 科技概念股 | 基因诊断行业的市场机会
在之前的内容中,我们介绍了面向普通消费者的健康状况评估服务,今天介绍的服务将更加专业,是面向医生和患者提供的基因诊断服务。
一、FDA审批基因诊断和实验室基因检测
1976年,美国正式授权FDA审批体外诊断试剂。基因诊断发展迅速,目前通过FDA审批的测试包括两类:
一类是人类基因测试(包括白血病、膀胱癌、结肠癌、乳腺癌、卵巢癌等癌症;各种药物代谢酶检测;各种凝血因子检测;染色体异常等);
另一类是微生物基因检测。
用实验室来做基因检测的LDTs(Laboratory Developed Tests)不需要FDA审批,只需要通过CLIA(Clinical Laboratory Improvement Amendment)认证即可。
LDTs目前在美国共有超过13000项不同类别的检测,大大多于FDA批准的临床检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无创产前检测NIPT(Non-Invasive Prenatal Tests),主要检测唐氏综合症(俗称“21三体”)等基因缺陷。
2015年6月,FDA发表报告指出LDTs形式的DNA筛查准确率不够高,应当加强对其监管。例如检测呈现假阴性或假阳性。
假阴性:没能检测出病人的病症。
假阳性:将健康人误诊为身患疾病。尤其通过基因检测进行产前检查出现假阳性比例较高,如果由于检测不准确造成堕胎,社会压力非常大。
二、基因检测领域出现纵向整合趋势
基因检测新技术不断涌现,例如:推出第三代基因测序仪;cfDNA(cell-free DNA)测试技术,通过提取母亲血液中的游离DNA,判断胎儿是否有遗传缺陷,但无法完整判断唐氏综合症等病症。
产业的竞争加剧,出现纵向整合的趋势:
基因测序公司Illumina,成立于1998年,联合创始人包括硅谷传奇投资人Larry Bock。目前已成为基因测序领域的绝对巨头,测序设备利用率非常高,市场占比70%,完成全球测序总量90%。与此同时,Illumina从硬件设备向基因检测项目上延伸,向FDA申请了一系列基因检测项目,并在2013年斥资3.5亿美元收购Verinata(专项研究唐氏综合症的基因检测)。
研究试剂的雅培公司和罗氏公司(都是世界级医药巨头公司)也在进行基因测序仪研发。2013年初,罗氏曾试图以超过70亿美元的高价收购Illumina。医药公司并没有放弃硬件发展,不能收购就转由自己开发。
三、总结
基因诊断和医药领域相同,看似是医药健康大行业,实际是一系列互相分隔、相互不竞争的小市场 ,这样实则有利于创业。
给基因诊断领域的创业者四条策略建议:
第一,采用最新技术,具备领先期;
第二,瞄准非最大的、没有巨头盯上的市场;
第三,对风险有充分客观的评估;
第四,目标是拿到FDA认证(中国是拿到中国药监局CFDA的认证)。
这是一个新兴而又相对分隔的、清晰的市场组合,非常适合创业者。如果能满足以上四条,我相信你的创业一定会非常成功。
所以基本是很难满足的。FDA和CFDA都是超难。
王煜全。前沿侦查第336天。
万维钢 日课188丨假如你自己打击了你
今天我们把桑德伯格的《B 选项》讲完。这本书说的是“抗打击能力”,咱们前面讲的“打击”,各种不幸,比如失去亲人、得了疾病、工作中的困境,大都是外部的原因导致的,自己不能控制 —— 所以也不能怨自己。但还有一种不幸是因为自己犯了重大错误带来的,换句话说就是“自作自受”。
这时候怎么办呢?理论上来说,当然应该把每个错误都当成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总结经验教训。但是这个话说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很少有人能从自己的错误中学到什么东西。咱们去年有篇专栏叫《失败不是成功之母,成功是成功之母》,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自己的原因导致的失败,实在让人太痛苦了。你不能埋怨任何人,甚至都不能埋怨运气,要怪只能怪自己不行!这简直何以自处呢?
桑德伯格采访过一位工作能力很强的女性,名叫凯瑟琳。凯瑟琳是个有爱心的人。她在非洲帮助过得艾滋病的儿童,还给美国监狱里的犯人讲过课。凯瑟琳发现,很多犯人也有企业家精神,只要给他们创造条件,这些人也能够创业。
凯瑟琳就在德克萨斯州成立了一个非盈利机构,专门培训刑满释放人员,教他们怎么创业。这个班办的非常好,从这个班里毕业的人出去创业,成功率大大提高。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突然有一天,凯瑟琳的丈夫跟她离婚了。他丈夫没说任何原因,连再见都没说,是不告而别。
一般美国人离婚很正常,但凯瑟琳所在的社区很保守,她非常难受。在她感情消沉期间,凯瑟琳跟培训班里的学员发生了性行为。而且不是跟一个,而是跟其中好几个人有关系。
这件事当然不犯法,但是德州政府认为这是不对的,你这等于是利用学生。政府通知凯瑟琳不得继续在她自己创办的培训班里讲课,而且如果她不离开,整个培训班都会被勒令解散。当地媒体跟进报道,整个事件成了丑闻。
凯瑟琳受不了这个打击,试图自杀,被救过来了。像这样的事儿,真不是一句“吸取教训”就面对的。那应该怎么办呢?
1.对事不对人
咱们以前说过,想要从失败中提高,一定得有“反馈”,而反馈一定要“对事不对人”。可是人的习惯思维,总是指责“人”。如果自己做错了事,就指责自己。
桑德伯格介绍了一个概念,是我以前没听说过的,叫做“自我同情(self-compassion)”,咱们先来说说这个概念。人犯了错,对自己可能会有三种态度 ——
自我放纵(self-indulgence):我根本不在乎这个错误,你们爱咋咋地;
自我怜悯(self-pity):我充满羞愧,我不行,我这个人就不行;
自我同情(self-compassion):像同情一位朋友那样,同情自己。
自我同情是最好的态度。这是能够客观中立地看待自己。如果你的朋友犯了错,你大概不会把他一棍子打死,也不会完全纵容,你最好对事不对人,帮他分析错误 —— 那么对自己也应该如此。
心理学家的理论是这样的。如果你认为只是这件事儿做错了,你会有负罪感,但这个负罪感会带来下一步改进的动力。如果你认为自己这个人就不行,那你就有羞愧感,觉得自己太渺小了,自我怜悯,那干脆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也许自暴自弃。
咱们再说说凯瑟琳。她丈夫离开了,这不是她的错。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应该跟自己办的非盈利机构的救助对象发生不正当关系。凯瑟琳仍然是一个有能力、有爱心的人,她做过很多正确的事情,只是这一件事做错了。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同情她呢?她为什么就不能同情自己呢?
所以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不要因为一件事否定一个人。只有对事不对人,才能从错误中获得教训。
2.具体再具体
桑德伯格失去丈夫,第一天回到公司上班,跟同事开会的时候,感到自己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们知道桑德伯格是 Facebook 的 COO ,那么多管理人员看着她,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别人都讲完,该桑德伯格讲几句,她可能是为了调整自己的情绪,一开口就讲了很多很多,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桑德伯格就反思,心想今天在会上的讲话毫无章法,简直是失态!她就打电话给 CEO 扎克伯格表示道歉。
请注意,如果你的一位同事有类似这样的情况,向你道歉,她最需要的其实是你的鼓励。那你怎么鼓励她呢?错误的方法是,你跟她说没关系,你今天的情况我们都理解,我知道你有能力,你下次不这样就可以了。这仅仅是安慰 —— 有些要强的人你越安慰她越难受。
扎克伯格并没有安慰她。扎克伯格说没有啊,你并没把会议搞砸。然后列举了几件事,说你今天的讲话在这几件事儿上都说到点子上了!
桑德伯格一听真是非常感激,她自己完全都没意识到那些话,但是被扎克伯格记住还列举出来了。
所以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不是从你的学历、职称和履历表里来的,而是从你做出过的一个一个具体的小贡献中来的。这本书的第二作者格兰特给桑德伯格的一个建议是每天都想想这一天自己都做出了哪些贡献 —— 所谓“small wins”,也就是小成功。通过这个办法,桑德伯格慢慢找回了工作中的自信。
这还是“对事不对人” —— 想要证明这个“人”行,你要关注的是他做过的事儿。
对事不对人的原则不仅仅是用到个人身上,还可以用到集体上。
3.发射火箭可以失败多少次
人需要抗打击能力,公司也需要抗打击能力。我读这本书的一个突出感受是桑德伯格的朋友是真多,比如特斯拉和 Space X 的 CEO 埃隆·马斯克,也是她的朋友。Space X 有一次发射火箭,桑德伯格还领着孩子去现场看过。
Space X 第一次要发射火箭的时候,马斯克就要求员工充分估计失败的可能性,他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失败,最有可能是什么错误导致的?工程师就列举了各种失败的可能性,把错误按可能性大小排名。马斯克要求,排名前十的错误绝对不能犯。
结果发射失败。失败的原因是第十一个错误!
第二次发射又失败了,是因为排名更靠后的错误。马斯克说咱公司的钱可只够发射三次火箭的,第三次可得注意了!
结果第三次发射又失败了,这次是因为软件设计中一个根本想不到的小错误。
马斯克当时几乎整个人都快垮了,可是他屡败屡战,最后还是决定再发射一次。就在桑德伯格领孩子来看的这次,发射终于成功了。
咱们想想这件事情。我们之前那篇专栏说过,《失败不是成功之母,成功是成功之母》。不论是企业家创业,还是医生做手术,统计表明都是越失败的人越容易继续失败。
但是对火箭发射这个业务而言,好像不是这样的。有人统计了各国总共400多次火箭发射的记录,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对火箭发射来说,失败还真是成功之母。一次失败的发射,比成功的发射更可能带来下一次成功的发射。这次失败得越厉害,下次就越可能成功!
这是因为火箭工程师非常非常擅长从错误中总结教训。火箭发射,本身就是一个跟错误打交道的工作。每个错误都能直接地、明显地影响发射成败,人们就容易就事论事,专注于改正错误。
但是一般的工作就不是这样了。如果很多错误并不影响大局,那公司文化就可能是为了不得罪人而掩盖错误。
怎么才能建立一个健康的机制,让员工不怕谈论错误呢?
桑德伯格有个朋友是谷歌的高管,她有个办法。她从家里拿来一个毛绒玩具小猴,在自己领导的这个部门规定,每周评选一次这周内所有人犯过的最严重的错误 — 这个错误是谁犯的,小猴就在谁的办公桌上放一周。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惩罚,还有点温和的玩笑意味。这个措施一开始不受欢迎,直到后来小猴玩具里塞了一张20元的美金,才开始得到欢迎,员工更乐意谈论错误了。
桑德伯格在Facebook也定了一个规矩:每人每个月都至少要和同事发生一次“艰难对话” —— 也就是给同事挑毛病的对话。桑德伯格建议你可以这么跟同事说:“我对你的工作有些评论,想让你听听 ——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因为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而且我认为你完全能达到这样的期望。”
我们看这些给别人指出错误的办法,最理想的效果都是 既提供了反馈,又不伤感情 —— 这也就是对事不对人。
丨由此得到
对事不对人,这个原则既适用于别人,也适用于自己。所有的评价都应该是针对具体动作和具体的事儿的,而不应该是针对人。可以说这件事儿做得对不对,最好不要说这个人行不行。
丨万维钢的评论
今天的主题是对事不对人,但这本书说完了,我还是很想评论一下桑德伯格这个人 —— 或者说,是桑德伯格的一个行为模式。我感觉桑德伯格是个非常懂得知行合一的人。她做事 —— 不管是公司的大事,还是个人生活的小事 —— 非常愿意寻求专家的意见,而且还都是领域内的一线专家的意见。她听说了一个理论,哪怕是个刚刚研发出来的新理论,都能马上付诸实践。
这样的人做事就特别有章法,她每一个动作可能都不是随意的,都能讲出道理来。一旦失去章法,像遇到丈夫去世这样的打击导致自己的行为失控,她会感到非常不安。
而且你还可以看出来,桑德伯格并不死板。她自己在做事,同时还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自己,评估每个套路的实践效果,看看你跟她说的那个理论好不好使,随时获得反馈随时调整。
中国有句话叫“上士闻道勤而行之”,我看桑德伯格就做到了这一点。当然她能做到这一点是有条件的 —— 她在公司的位置很高,有很多决策机会能实践各种理论,她的朋友圈也是极其过硬,能给她提供第一流的建议。
下面这张图(欢迎订阅得到原文:P为自己的认知充值),是桑德伯格丈夫去世以后,她在家里和两个孩子共同商定的“家庭规则”。这就是精英水平的做事章法。
桑德伯格这样的人,真是咱们专栏读者的榜样啊。
新书丨数字时代让人退化?
这是个特别好玩的话题。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能发明工具,来代替我们做到更好的,甚至自己做不到的事。在这个前提下,人们不再茹毛饮血,不再长厚实的脚底板,很多体力劳动的特征也在脑力劳动的现在正在消失。这些可以说是退化,也可以说是进化。物种总是在不断变化的,这些变化如果适应当下的环境就应该理解为进化。(所以这个题目至少在我看来是个纯正的标题党)
再具体看看这本书里面所讲的,我是完全不认同的。
第一点,高清画面尤其是光场相机的图像基本给你带来真实世界的感官。人眼的分辨率是有限的,这个还是苹果显示器提出的。当下虚拟确实还不够真实,但是趋势已经在眼前摆着。古代和现代的压力来自不同方面,能力长项也在不同方面。难全神贯注?在信息爆炸的确实有这种趋势。但是这又将可以做到两种模式切换的人从普通人中挑了除了,他们必将成为进化的选择品种。这不是种族歧视,这是自然选择。
第二点,“自然缺失失调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吧。差不多一千多年前苏轼就在《於潜僧绿筠轩》中宣称自己有这种病。你看他不是好好的?那个实验结果恰恰说明了数字技术的有效。有就是比没有强,而且技术在进步,迟早达到以假乱真。
第三点,简单说就是移民和原住民的区别。作为信息时代的移民,我们有,也应该有各种不适感。但是那些自打出生,生活就和电子设备相融合的E世代们不会。
与其说作者不反对虚拟世界,不如说知道螳臂当车是啥。不适应就是不适应,有障碍就要跨越障碍。面对无法回避的未来,鸵鸟神功?谢谢,不会。
另外既然说到鸵鸟了,我觉得这只鸵鸟都比这位作者有觉悟。尽情拥抱未来吧!数字时代,我们在变化,那是进化!
最近有本新书,叫《人类时代:被我们改变的世界》,作者是美国专栏作家黛安娜·阿克曼。书里说,数字化社会给人类带来了巨大便利,同时也改变了现代人的大脑和生活模式,也让大脑和感官脱离,带来一系列消极影响。她在书里说,数字时代让人类在退化。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来给你转述一下书里的内容。
首先,数字社会压制了人们的感官体验。互联网打造了一个抽象、虚拟的空间,让我们的身体在现实世界,大脑却在虚拟世界。我们能了解接触不到的信息,但同时也缺失了重要的感官感受。比如我们能通过视频、图片认识自然,能看到澳大利亚的野生动物救护者正在喂养一头孤儿袋熊,能发现牛群可以利用磁场导航。虚拟的自然能提供一个不同的视角,还能缓解我们适应社会时带来的压力和倦怠。但是,我们在显示屏上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动物,而是30万个极小的荧光点。电视上的狮子也不存在,只是你的大脑把零碎的光点拼凑成的一幅画面。
缺失感官体验,导致大脑逐渐失去原来的心像地图,心脏的心,图像的像。心像地图就是人们获取空间信息后,在大脑里形成的对环境抽象的认知。在古代,我们的祖先在生存压力下更能集中注意力。但是现代人很难做到全神贯注。这可能就是因为缺失心像地图。
第二,如果数字化的自然取代了真正的自然,我们对于自然的经验就会越来越浅薄,这会给身体和心理都带来疾病。有一种新的病症叫“自然缺失失调症”。这种病症将广泛出现在极少外出的儿童身上,成为人类历史上的新疾病。这样的孩子容易肥胖、抑郁、缺乏创造力。
这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成年人身上。华盛顿大学的皮特·卡恩和他的同事做了一项研究,他们为那些在没有窗户的隔间中工作的人提供有自然景观的景观窗,结果这些人变得更加健康快乐,工作效率也比那些没有配置景观窗的同事高。然而,跟那些有真正的窗户,能直接看到自然风光的人群相比,他们的健康和创造力的水平还是显得不足。
第三, 数字社会可能阻碍人类学习新知。人类的一部分技能源于基因,但绝大多数来源于后天的学习、更新和完善。人们只有凭借各种感官体验,把情感记忆和感官体验充分融合,才能学到新知。人类是依靠多重感官来体验外界的,但是作者说,她担心未来人们会变成虚拟盲人,除了视觉,其他感官都被弱化。
在数字社会,一些对动手能力要求很高的实践,都可以被虚拟化。比如医学院的学生都要上解剖课,解剖课也可以变成虚拟的。虚拟解剖工作台能提供虚拟的遗体,学生戴上3D眼镜,就能观察立体的虚拟遗体。如果摘除了遗体的某个器官,还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这原本是科技进步的结果,但是作者担心,这会导致我们的感官体验不完整,让大脑和感官体验疏离,可能会阻碍我们学习新知。
尽管列举了数字社会可能给人类带来的坏处,作者也并不反对虚拟世界,她的建议是在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中间合理分配时间,取得平衡。在两者之间切换,获得最好的体验。
朱民:全球未来10年经济趋势
最近,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在浦山基金会首届年会上做了一次演讲,他说,现在全球的经济都处于通货紧缩的状态,整体都在低迷的时期。在这样的情况下,未来经济会出现怎样新趋势呢?朱民在2011年到2016年间,担任了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副总裁,是历史上首次进入IMF高层的中国人。我们来听听他都说了什么。
关于未来十年全球经济的趋势,朱民说了三点。
第一个趋势是,全球的人口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朱民说,全球人口在不断增长,2017年是74亿人口,到2100年将达到110亿。不过,虽然人口涨得很快,但在全球的大部分地区,劳动力的增速却在下降,只有非洲南部的劳动力在加速增长。在2025年到2030年间,除了非洲南部,其他地区的劳动人口增长速度将下降到零。
另外,人口结构发生的变化还体现在人口老龄化上。朱民拿美国举了例子,因为美国在全球老龄化的趋势中,处于中间的位置,不像日本那么严重,也不像印度或者南亚国家那样不存在老龄化问题。这里有一个概念,叫老年人口负担率,是65岁以上的人口,占15到65岁的劳动人口比重,比重越大,说明老龄化越严重,有就业能力的人口越少。朱民说,这个比例在2015年的美国是20%多,到了2025年,就将超过30%。他觉得,这种变化会在根本上改变未来50年的全球经济格局。
第二个趋势是全球经济会继续“变轻”,这个“轻”是轻重的轻,意思是说,不只是欧洲、美国这些地区,连新兴经济体的服务业比重都在上升,制造业比重下降,轻资产变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少的投资者愿意持有重资产。举个例子,2008年的金融危机后,美国人认为制造业占经济比例太低,服务业太高,要把制造业带回美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美国服务业的比重几乎没有变化。
在这里,朱民提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算人们的收入增加,也不像原来那么热衷买进口的东西了,而是更愿意去买国内的服务业产品。比如说在美国的年轻人不愿意买车、买房,但对服务业,像旅游、饭店的需求在上升。而在中国,当人均GDP增长到1万美元左右时,消费也在发生这样的结构性的变化。朱民说,虽然世界上的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的经济不在同一个水平上,但是人们的消费偏好却都趋向了服务业。这对未来的制造业、资本流动等等方面来说,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第三个趋势是,投资将会长期低迷。2008年以来,发达国家的投资大幅度下降。朱民说,投资下跌,意味着经济增长只能靠消费来拉动。而且加上我们刚刚说过的第二点,全球的经济都在“变轻”,制造业的重资产减少,投资也会相应地减少。
此外,朱民提到了一个问题。他说,我们现在身处在第三次产业革命,和第四次产业革命的过渡期,本来产业革命意味着技术创新,劳动生产率应该上升才对,就比如第二次工业革命出现了流水线生产之后,提高了人们制造商品的效率,劳动生产率就是上升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全球的劳动生产率在普遍下降。比如说在美国,科技发展得这么迅速,劳动产生率还是从1.3%,下降到了0.3%左右。现在还没有理由能解释这一点。
朱民说,如果未来劳动生产率停止增长,人口又在继续老龄化,我们该用什么来支持人们的各种需求呢?他觉得,劳动生产率的下降,是对经济、政策和社会的巨大挑战。未来10年,去哪里才能找到劳动生产率新的增长点,将会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