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十点,我走出了湘雅附二的大门,准备返回株洲,去原先的医院取蜡片,去社保局了解一些关于医疗费用报销的情况,去解决其它七七八八的一些小事。我必须赶在手术前将能做的,该做的事办妥,因为我担心手术后自己跑不动,而给身边人添麻烦。
我静静地坐在医院门诊旁边的草地上,等着电话联系的载客小车司机过来接我上车。我身边走过手拿“住宿”招牌揽客的女人,走过高一声低一声冲行人喊着“要不要代办挂号”的男人,走过穿着病号服脸色惨白的病人,再远点是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我抬头望望天,那么高远,那么湛蓝,而风和煦地吹在我的脸上,吹进了我的心里,令我不由得感叹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在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去他的癌细胞,去他的绝症,我就是正常人,我就要坚强乐观地活下去,活到七十,八十,我就要睁大自己的眼睛看到这世界的美好。
为了坐上返回株洲的拼车,我从上午等到下午一点。那中间,我目睹了五个骗子用“量手算命”的滥招数骗走一个傻女人一千八百快钱的可耻恶行。坐得屁股生疼,我在有些毒辣的太阳光下慢慢游荡。看到小摊贩那浸泡在盐水中黄灿灿的菠萝,我忍不住买了一块来慰籍自己那贪吃的嘴。到了中午十二点,我感觉肚子好饿,便在医院旁边的食堂吃了点无色无味的饭菜。
而当我终于坐上那辆让自己等了那么久的车时,我感觉自己疲乏至极,但又毫无睡意,于是我跟司机闲话。司机问我怎么会在湘雅附二,我向他直言我的病情,他叹了口气,然后安慰我说,努力把心态调整好,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冲他笑笑表示感谢。
大约三点钟,我到了株洲火车站,但我并不想回家,所以便走进了金帝女装城,从一楼逛到六楼,却并没看到令我特别养眼的衣裙,而我也没有很强的购买欲。我想等到自己手术治疗恢复后一定要穿上美美的衣服做美美的自己。
四点多,我去到了不远处的湘江边,我的老根据地,我望着阳光下闪着波光的江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竟觉眼角有泪。而那老天翻脸之快真是令人咋舌,半小时之内竟完成了从艳阳高照到倾盆大雨的极速转换。
五点多,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给我来电问我在哪,我回,在妇幼对面公交站坐着呢,他便说,你呆那别动,我马上来接你一块吃饭。功夫不大,我与朋友走进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餐馆,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朋友聊性浓厚,所有话题无不透着对眼下日子的满足与快意,而我只是偶尔接个茬,算是回应。朋友问我,你情绪怎么那么低落,我告诉他,我正在闯生死关呢。朋友大笑,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于是伸出自己戴了湘雅附二病号手环的右手,说出了三个字:乳腺癌。朋友一怔,乳腺癌?你,怎么可能?旋即安慰我,乳腺癌的治愈率很高,你不用担心,心态放乐观,配合治疗,不会有事的呢。我认识两个女的,十多年前患乳腺癌,手术后这么多年了,还活得好好的呢。我故作轻松地回复他,我知道,我也会没事的。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儿子在看电视,他爸爸在洗碗。我跟儿子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在床上躺了下来,我实在是累了,想躺会儿。九点钟的样子,儿子的爸爸难得地走进了我房间,问我,你几时动手术?费用缺口有多大?需要我那边的人来看你吗?他问得淡淡的,而我也回得淡淡的,你不用管我呢,管好儿子就行了,至于我,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而我心里知道,自己的命可能真的只有交给老天,或者说是期待奇迹了,因为我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今天上午,我去了株洲妇幼取蜡片,然后去了社保局,去了银行转了点钱,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回家收拾了几件衣物,给我儿子的爸爸留了张便条,便出了门,坐车回到了湘雅附二。
明天,我将接受右侧乳房的全切除手术,我祝自己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