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总会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在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回放,仿佛时时刻刻都想让你回忆起一些依稀记得又十分模糊的事情。老家熟悉的院子,院子前的花坛,还有儿时住过的烂尾楼,马路上漫天飞舞的尘,孤零零的公交车站……仿佛那些东西就在昨天出现,今天却找不到了。
为此,我特地回到那熟悉的地方,坐着熟悉的215路公交车,来到儿时生我养我的地方。马路对面的商场几经易手,现在早已变成了婚纱店,马路这面的小吃摊早已不在,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狼藉和卷起的尘土。
十多年了,唯一还能让我确信没有下错站的特征就是路边的小桥,桥下的运河一如既往的混浊,还有着烂树和草叶横堵在下游。
没错了,旧居依然是那么朴实无华,在层层林立的钢铁森林里掩去它的痕迹。
沿着街道行走,仍然可以看到那家刀削面馆,那是父亲最爱去的地方,每一次去,他总是会点一碗刀削面,要一碟鸡架,倒上一杯带着易拉罐密封气味的啤酒,坐在那靠着街道的桌子,隔着窗子,数着街上的车子,一辆一辆驶去了巷口,驶去了十年前的江东街。街对面的那家是家火锅店,热腾腾的蒸汽带着鸳鸯锅独特的香气一股脑的卷进街道,卷进那被车扬起的尘里。街道拐角的是小吃摊的地界,手抓饼烤冷面还没有风靡的时候,整个巷子都是铁板烧和生蚝的香气,红彤彤的灯笼照的整个巷子口都是黄澄澄的,人们肩磨着肩,脚踩着脚,在这一片老式灯泡的焦黄中争相奔告,奔告着春天的信息。
拐过街口,那个夹角的阁楼上飘出来的是一阵阵的钢琴声,独有的木头香味和楼道下雨发霉的气息在楼口凝集。这是我小时候学琴的地方,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传出来的是不同的音符,有的是贝多芬的《欢乐颂》,这大概是一个新手了吧。还有的人在尝试着《月光》,那第一乐章熟悉的旋律,仿佛整个巷口都安静了,深沉的和弦压抑着人们的心里,高高的主旋律又如流水一般轻轻的流动,又如月光的干净,流过而不留痕迹。还有的人哼唱着西北的民谣,老师的指导随着铅笔在乐谱上滑动的声音齐鸣,最后戛然而止。下课了,那些五六岁的孩子从深深地楼道里钻出来,兴奋的和自己的父母分享着学到的东西。
拐过巷口,那就是老房子了,站在老房子面前,我竟无法抬起头来,因为我太渺小了,虽说是五层楼高的小矮楼,灰土土的楼梯还有着生锈发绿的铜扶手,蜘蛛网结的满是,却不见一只蜘蛛,楼梯里悬着的红色和蓝色的管道也不知是水管,电管还是煤气管。上面积满了土,不经擦拭还真的看不清他们本来的样子。悄悄走上楼梯,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楼梯上,四楼的楼梯口格外的熟悉。敲了敲那熟悉的铁质防盗门,那嗞呀呀的声音,正是门锁旋转着生锈的门轴时的声音,站在门里的是一个小孩子,他长着乌黑的寸头,瘦削的脸颊显得他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眉心和嘴角的痣在那一张清纯的脸上竞显出如此的可爱而单纯。他愣了,我也愣了。站在门这边的是十年前的自己,站在门那边的是十年后的自己,这扇铁质门框仿佛是厄里斯魔镜,看得到自己的过去,现在,也看的到不久的将来。将来,又是怎么样的将来?
而我只能在老房子外的一面墙上独自嗟叹,望着墙上红红的圈,红红的“拆”字,仿佛注定了我童年的结局。
文独梓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