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炫随即面向掌柜:“掌柜的,今日店内损失,全部算到我们账上,当做对你的赔偿。可否请你和店里伙计为我们准备晚饭,也留块清净地方给我们。”
掌柜见状,也明白桑炫的意思,便附和道:“好的,客人尽管放心,我们这就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内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客人休息的。”
桑炫默许地点了点头,便对众人轻声说道:“我们后院谈。”
一行人颇为默契地走到后院。
桑炫:“今天那个管家带人上门挑衅不过,情急之下便使出了法术,我可以确定那是妖族的藤蛇支攻击法术。”
“又是妖族?不会这么巧吧?”随谓想起了迷雾森林里,那弄得他形象近乎全毁的强大结界,默默念道。
桑炫:“照理说,我们四族的法术皆以精气源为核心发动,人类没有精气源,不可能使用妖族法术。我怀疑那个管家是妖族中人,他败退而去,我便尾随了他一路,果然看见他的腰间掉出来一枚妖族密探令牌。”
“听说妖族派到各地执行任务的密探都会有一枚,用以同族中人辨别身份。”云缺道。
“那照这么说来,金大善人背后有妖族的撑腰?”火烨不解地问道。
“或者说是妖族需要利用那个金大善人,而派人潜伏在他身边。”那谨补充了一句。
“妖族干嘛插手人间的事?他们地盘是四族里最大的,族人也是四族里最多的。难道他们还不满足,想打人界的主意?但这个小镇有什么不得了的,值得他们上心?”火烨道。
“莫非是天劫?”珞珈一句惊醒。
众人便都看着随谓,没办法,谁叫他是无所不知的《世真元史》。随谓见大家都盯着他,似在等他发表意见,便随意地耸了耸肩:“别看我,这事,云缺最清楚。”众人的目光又疑惑地转向云缺。
随谓走到云缺身边,轻声道:“想想我跟你在迷雾森林里说的事,局面越来越复杂了,你得尽快作出决定。”
云缺看了看一脸缜默的桑炫:“我有些事,想单独跟桑炫谈谈。”
“王子?”那谨恭敬地在桑炫身边问道。
桑炫点点头,示意他们回避。那谨领命,便拽起不甘心没听到的火烨,随着众人离去。
云缺见院内转眼间只剩下他和桑炫,便也不再藏话:“桑炫,你我来此的目的想必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们都是为了圣天翼。如今圣天翼的下落倚靠在四把剑上,其中一把剑很有可能就在迷雾森林中,只是被妖族的皇极杵天杖给封了起来。皇极杵天杖力量强大,仅凭我和随谓二人,无能为力,如果你肯和我们结盟,合三人之力可以打开结界一个缺口,进而进去探查情况,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直接取得天劫。”
云缺的开门见山让桑炫有些惊讶,但他随即冷静下来:“若找来几位你冥族顶尖高手,要打开皇极杵天杖的结界,也并非办不到。何必要选择和我结盟?”
“打开结界固然容易,可只要我们动了那个结界,和妖族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在找寻圣天翼的路上恐怕将阻碍不断,阿思的身体拖不起。如果我回冥族搬来军队护行,矛盾也势必上升到整个族群,那是我所不愿看见的。所以后面的行程,我希望你们能与我们同行,我们二族结盟,妖族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太嚣甚于行。”
“所以你是要把我拖进和妖族冲突的浑水里?”
云缺依旧平静似水:“大家都想得到圣天翼,冲突只是迟早的事,找个有力的伙伴不是好过单打独斗吗?”
桑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话是如此,不过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和妖族结盟,而要选择冥族,又或者不会坐山观虎斗,在你们和妖族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我再出面收取利益,免于把自己置身斗争之中?”
云缺笑了笑:“《世真元史》在我手上,无论如何,我们是断然不会交出来的。没有他,就算你得到四把剑还是解不开圣天翼的秘密。”
桑炫略一沉吟:“我们结盟,你所说,皆是你的好处。于魔族又有何益?”
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一开口便是针针见血,云缺震动于桑炫看问题的敏锐与冷静,多年来如雷贯耳的名声果然不虚。他心里清楚,桑炫在这些涉及族群利益的大事上绝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温和好说话,没必要绕什么弯子,就干脆将底线抛到底:“与我们同行,可以更迅速、准确地找到四把剑,当四把剑解开《世真元史》关于圣天翼的封印后,我答应也可以让你们一并知道圣天翼的下落。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
“听上去是不错的条件,不过圣天翼乃各族搜寻多年的至宝,得之,天下在手,号令四方,莫敢不从。冥王会答应你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当然。只要阿思平安无事,别的我们都不在乎。”云缺语气异常地坚定。
桑炫心里轻轻一怔,随即道:“既然如此,想来冥族二王子也是一诺千金,我答应与你们结盟,共同解开圣天翼下落之谜,然后各凭本事夺取圣天翼。另外……”
云缺以为桑炫还有别的条件,却听得桑炫道:“如果我魔族得到圣天翼,我也承诺,一定会用它治好阿思公主的病。”
“……谢谢。”云缺只用这两个字表达了他的全部心情,拨开刚刚那个人身上的锐利,云缺似乎看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在重重责任包裹之下,是一颗温暖而仁慈的心。
桑炫轻轻地点了点头:“既是结盟,我们需要先分析我们目前面临的境况,然后制定结盟计划。”
“天色全黑之时,随谓房中。”
“好。”
——
“怎么聊了这么久还不出来,我都饿死了。”火烨趴在桌上,瞟着这满桌的菜,有气无力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变的,这么能吃?从早上到现在。”阿思坐在旁边那张桌子前,心里嘀咕着,终于忍受不了火烨的“哀嚎”了,“你分完后牛皮糖后,不是还剩有几块吗?吃两块,垫点肚子呀。”
火烨以一副快要没气的声音道:“那是留给王子的。”
阿思闻言,便想到云缺,于是身体带着板凳一起“嘣哒蹦跶”挪到火烨身边:“诶,再给我两块糖吧。”
“干嘛?没吃够啊。”
“不是,你看我们俩今天可能在劫难逃,我也得有点东西贿赂一下我二哥吧。不然,我惨了。”
“好吧,既然是我把你带出去的,责任我担。你先贿赂贿赂你哥,让他消点火。然后他有什么气就往我头上来吧。”
两人正分着,桑炫和云缺已从后院走回大堂。阿思赶紧坐回珞珈旁边,当做没事发生一样。
“不如,一起吃顿饭吧?”云缺走到桌子旁,看了看着满桌的菜,张口问道。
众人一愣,还不知道他在问谁呢。只听得桑炫淡淡地回道:“也好。”然后火烨、那谨、冷锋等人便一脸错愕地端着菜,坐到了同样一脸错愕的珞珈和阿思身边。只有猜到事情缘由的随谓,在那里被众人的表情逗得偷笑不已。
“那个,王子……”火烨刚好坐在桑炫身边,便想向他解释解释今天的事。
“你的事吃完饭再说。”桑炫面色沉静如水,开口打断了火烨。
火烨只好将头埋到饭碗里,拼命嚼饭,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会儿谈完这件事,他可能会不太轻松,还是先把肚子使劲填饱再说。
阿思见状一只手紧握筷子,使劲扒拉米饭到嘴里,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牛皮糖轻轻推到云缺碗边,等了一会,白饭都要刨完了,云缺却没有半点反应。阿思抬眼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云缺就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吃饭,看也不看那块糖半眼。
阿思提了口气,把碗默默一放,埋下头道:“我知道,我和火烨要为今天这一堆事负责。也知道我们要低调,不该插手人间的闲事。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们都认了,但是这个糖是火烨好不容易留给大家的,他都饿成那样还舍不得吃,二哥,你就尝一口吧。”
火烨闻言,也将碗一放:“不,这件事全是我的错,阿思劝过我,是我不听,才让那金大恶人找上门来,现在还牵扯到了妖族,把大家置于危险之中。都是我的错,跟阿思无关。”
“二哥,我真的错了。”阿思抬起头,一脸可怜样地望着云缺,又向火烨使了个眼色。火烨见此,立马将怀里最后的糖也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桑炫手边。
云缺端着碗,仍旧不看阿思,但终究叹了口气,放下了碗,将糖放进嘴里:“吃饭。”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小责备,虽然不是对着阿思说的,但在场之人都听得出来就是说给阿思听的。
阿思心里一乐,知道这关算是过了。但见火烨那边,桑炫也将糖卷起来放入怀中,语气淡淡地对火烨道:“客栈后院的柴,全替他们劈好,作为赎罪。”
“是。”火烨欣喜地端起碗一阵拼命刨,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比起上次擅闯冥族的惩罚,这算是轻太多了。
阿思收回目光看了看随谓,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糖,递给随谓:“最后一块,给你的。”
随谓本看着他们两个可怜兮兮,求原谅的样子,但觉好笑,又见阿思递给他这块糖,笑容里也掺杂进些许诧异:“我也有?”
“当然了。我们是伙伴嘛。不会厚此薄彼的。”说完阿思从心底露出一个笑容,也开心地刨起饭来。
这个笑容,看在桌上几个人的眼里,只觉心中好像被暖风拂过般,也许这就是善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