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吴嫂

西山角下,从北到南,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昼夜不停的流淌着。就在小河和大山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叫巨嘴村,听起来这村名很特别,追问起缘由,可就连这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不晓得这村名的由来。

巨嘴村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村子由一间间陈旧的砖瓦房和一圈圈泥土墙围成的院落,错落不齐地集中在山角下的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上。

每到数九寒天,白雪覆盖了村庄、小河,只看见家家户户打扫干净的院落和街边被扫开的弯弯曲曲的小路……

每到春夏,村里杨槐榆树,郁郁苍苍,河岸两边秀气的垂柳随风飘逸。只要不下雨,小河的水都是清澈的,偶尔有大人带着小孩来到河边,抓鱼捉虾,嘻戏玩耍……

一个别致幽雅的北方村落。


“大嘴”吴嫂,是南岸圪塔村的一户李性人家的大女儿。据说这户人家祖上一直有人在朝做官,可到了他们这辈子,家境就衰落了。他家生下的儿女一个不如一个,或是傻,或是丑,或是有缺陷。

这大女儿生下来天生丑陋不说,长大后还好吃懒做,刁蛮成性,眼看年龄越来越大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为此,李家人很是苦恼,他家人告诉人们说,如果有人来娶亲,不要彩礼。

巨嘴村有个后生叫吴拴,幼年丧父,家境贫寒,家中仅有母亲和他。因为实在是太穷,娶不起媳妇,所以邻里邻居就把圪塔村的李家大女儿说给他了。他也没啥讲究,就应允了这门婚事。

过门那天,巨嘴村的吴家父子们拉来一头毛驴,他们在毛驴头上系上一个用红布扭成的花疙瘩,驴鞍上放了一条缎红面被子,就前往疙搭村娶亲去了。

毛驴驮着未来的吴嫂从圪塔村起身,涉水过了小河,来到了巨嘴村,在吴拴家门口停了下来。

村里的男女老幼瞬间就围了上来,兴致十足地等待着吴拴把新娘抱下来,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红绸子的盖头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妆容?

入洞房后,新糊的窗户纸大多被人们扯掉了,没有挤进洞房的人,饶有兴趣的在窗户前瞅来瞅去,后面看不见的人焦急地询问:“看见没?俊不?”

看完的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喘着气说:“怎么说呢……”忽又低下头掩住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眼睛翻看着人们:“长得真够丑的……鼻孔一个劲地朝天不说……还没脸,尽是嘴巴……”

对于新来乍到的媳妇,不管是长相好的还是丑的,谁也难逃脱村里人的评头论足。因此人们便反复咀嚼着这些话,于是“大嘴”便成了新媳妇的绰号。

也许这是精神、物质贫乏和生活单调的庄户人的乐趣,再加上“三天无大小”,人们在新婚的这几天内,可以对新郎新娘肆意地取笑逗乐,甚至可以当着新郎一家人的面,说她家的媳妇是“大嘴巴”,也不怕得罪这一家人。

时间一长,人们便各家忙各家的了,再也没有工夫去管新媳妇长得怎么样了。是啊,媳妇是人家的,又不和你过日子,操那么多心干嘛?

不管别人怎样打趣,吴拴对这个媳妇并不嫌弃,要怪就怪自己家里穷。

他觉得媳妇是难看了点,但有人愿意跟他过日子,就相当不错了。

吴拴在村里辈分高,同龄人都叫他吴拴叔,自然他娶回的媳妇辈分也高,都得叫她吴嫂了。但背地里人们好像不那么讲究,只叫她的绰号“大嘴”。

婚后一年,吴拴变得更加勤快了。“娶过媳妇,家里多了一口人,说不定不久媳妇还会怀孕,家里还会再多一口人。”他这样思谋着。他还去了临近的煤窖上去干活,他想赶在孩子到来之前存点钱。

吴拴不在,家里里里外外,全靠吴拴他娘一个人。

吴拴的媳妇在婚后的这一年,好吃懒做的毛病一点也没有改,每天早上都是他娘起床给她烧好饭,她才懒洋洋地起床。起来也不帮忙做家务,也不管婆婆是啥脸色。

村里有人实在看不过去,就关切地询问吴拴他娘:“怎就不见媳妇来帮忙呢?”

吴拴他娘的嘴也不留情,说:“娶回一个懒婆娘,我和儿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等吴拴从煤窖上回来,老人便诉苦道:“你媳妇过门这么长时间了,没一点女人的样子……老的伺候小的,哪有这个理?”

吴拴也不说她媳妇,只是对他娘说:“等有个小孩,她也许就变了。”

他娘气呼呼地说:“但愿吧,我离死还远着呢!”

他娘看到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疼儿子,随却又放缓口气说:“也是,穷人家娶个媳妇容易吗?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秋天来了,谷子、土豆都成熟了,到了该收庄稼的时候了,吴拴也回家来了。

这几天,吴拴和她娘天天到地里收拾庄稼,“大嘴”吴嫂留在家里。不过还好,吴拴和她母亲干活回来,能吃上做好的饭了,不用再蹲灶火畔了。


转眼到了冬天,“大嘴”吴嫂来到巨嘴村已经快两年了。她的长相,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人们开始注意起她的腰部来:胖是胖了点,怎么就不见鼓起来呢?

吴拴她娘早就提心吊胆了:“该不会是不会生养吧?”

于是,她和儿子进行了一次谈话,而且是当着“大嘴”吴嫂的面,她说:“谁家养母鸡也是想让它下蛋,连蛋都不会下,要的母鸡有什么用呢?”

“也许是我老不在家的缘故吧,以后我就不去煤窖上干活了。”吴拴听他娘一说,一脸的惭愧,仿佛媳妇怀不上小孩,是自己做了错事。

从那以后吴拴哪也不去了,一直守着媳妇,一守又是一年,可媳妇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拴终于憋不住了,有一天,他对“大嘴”吴嫂说:“你肚子肯定有毛病!”

“我也不知道呀!”也许觉得理亏,媳妇竟然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这是“大嘴”吴嫂出嫁以来第一次伤心地哭。

吴拴开始给媳妇治病了,陪她去医院检查,陪她去开中药,医生说她月经不调,输卵管堵塞,说先开点中药慢慢调理。

“大嘴”吴嫂吃了将近半年的中药,孩子还是没有怀上。急得婆婆隔一段时间就去离家很远的娘娘庙上去烧香,吴拴也觉得很沮丧,整天唉声叹气,也不说话。

几位邻居来吴拴家串门来了,一进门,正遇上“大嘴”吴嫂拉着个脸,也没上前和她们打招呼的意思。邻居们难为情,正要准备走时,忽又看见正在进大门的吴拴他娘,于是就一同进了屋,坐在了炕沿上。

“去娘娘庙了?”邻居们关切地问。

“嗯,去了也白搭。”吴拴他娘叹了口气说。她给邻居们倒上水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干脆抱养一个吧,他俩岁数也不小了。”一位热心的邻居放低声音对吴拴他娘说。

吴拴他娘没吱声,表示自己不反对。是啊,既然不能生养,只好抱养了。

“我给你们留意的。”热心的邻居临走时对吴拴他娘说。

几天后,这位邻居兴冲冲地来了,她看到吴拴一家人都在,便喜滋滋地对大家说:“邻村一户人家接连生了三个女儿,现在怀了这胎去医院检查,说又是女儿。他家人说,等生下来后就送人,不过想寻个好人家。”

“那人家愿意给咱吗?”吴拴他娘担心地问。“大嘴”吴嫂也在旁边问:“愿意吗?”

“愿意。我说,他家没孩子,这孩子抱过去一定是享福,他们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于是,就答应了。”好心的邻居说。

“要多少钱呢?”“大嘴”吴嫂问。

“两千,不多。别的人家没一万两万是抱不来的。这家人心善,不想拿自家的孩子做金钱交易,说给两千意思意思得了。”好心的邻居说。

“说的好听!不想拿孩子做金钱交易,干嘛还要两千元呢?一分钱也不要才对呀!”“大嘴”吴嫂朝好心的邻居翻起了白眼。

“好了好了,你抱人家的小孩,难道要分文不给白抱吗?好歹是一个人哪!”吴拴他娘好不容易才压住火气对她的媳妇说。

“两千就两千,我们决定了!”吴拴说完这话时,扭头朝媳妇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好心的邻居又来了,她一进门看见吴拴正在院子里弄柴禾,就告诉吴拴说:“今天邻村的人家生下小孩了,果真是个女孩。他家说让你们三天后去抱小孩。”

“好的,好的。”吴拴满口答应。又对好心的邻居说:“谢谢啦,多亏您了。”

“没事,你们准备准备,记住三天后,我随你们去。”

三天后,吴拴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一家人连同好心的邻居,一共四个人坐在车上。吴拴他娘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抱小孩的小被子,紧挨着好心的邻居坐着。吴拴手里拿着准备好的喂小孩的奶粉和奶水瓶,“大嘴”吴嫂挨着他,正心事重重地靠在他的身上。

一会儿,就来到了这家人的门前,一个瘦高个的男人听见门外有车的声音,急忙出来迎接。

他们跟着这个男人走进屋里,看到一个头上围着头巾的女人正躺在炕上,小孩正吃着她的奶水。这女人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这是孩子的爹和娘。”好心的邻居指着瘦瘦的男人和给孩子喂奶水的女人给他们介绍说。

吴拴他娘从衣兜里掏出钱,递给了好心的邻居。好心的邻居接过钱,又递给了瘦瘦的男人。瘦瘦的男人顺手把钱放在炕上的一个箱子上了。

等孩子吃完奶,好心的邻居把孩子放在铺好的被子上,吴拴他娘上前帮忙把孩子包裹好,她抱起孩子正要准备出门时,“大嘴”吴嫂说话了。

“能不能一千元呢?”她问瘦瘦的男人。

“再说,这孩子有没有毛病还两说呢,我们还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呢,光检查费也是一笔开销呢。”

瘦瘦的男人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儿没说话,眼睛直盯着“大嘴”吴嫂。

“这是人说的话吗?”小孩的母亲朝“大嘴”吴嫂喊起来,随后又朝好心的邻居发问:“你怎么就给我们找下这么一家人?这是诚心来抱小孩的吗?”

“你不要生气,她有口无心,就那么一个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吴拴他娘一看媳妇要坏事,赶忙给媳妇打圆场。

吴拴也没想到他的媳妇今天会来这么一出,他气得在一边直哆嗦。

好心的邻居一看“大嘴”吴嫂气鼓鼓的模样,再看看孩子她娘和她爹悲愤的表情,知道抱孩子这事是没戏了。她一下自责起来,她后悔她爱管闲事,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大嘴”吴嫂有了那次抱孩子的糗事,村里人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了,邻村上下,谁也不敢再帮忙给她介绍抱养孩子了。

接下来,“大嘴”吴嫂渡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婆婆的白眼,吴拴的冷落,村里人的不屑,她终于感受到了不会生养的自卑。于是便开始默默地恨起那些会生养的女人,开始偷偷地嫉妒起那些幸福的家庭。

吴宝家和吴拴家是紧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邻家关系处好了,邻居之间互相借用点东西或是互相帮忙一下,那都是一句话的事。

两家仅隔了一道墙,平时关系也相处的比较融洽。

吴宝人好,爱帮人。吴宝的媳妇桂枝,性格随和,也很热情,见谁都是笑迷迷的。

吴宝和桂枝生下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因为姐弟俩还不到上学的年龄,所以人们经常会看见他俩在院子里、大门口玩耍的身影。

“大嘴”吴嫂只要看到这两个孩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去!别在我家大门口玩,去别的地方玩!”

这俩小孩见她又丑又凶,看见她就像见了怪物,自然就躲得她远远的。

一天,吴拴和“大嘴”吴嫂一早从地里回来,在路上,正碰上吴宝和桂枝领着两个孩子去自留地。

“去地里呀?”吴拴两口子停住了脚步,跟他们打招呼。

“是的,掰点玉米中午吃。”吴宝回答说,桂枝也笑着朝他俩点点头,两个孩子有点惶恐不安,躲在了大人身后。

吴拴俩口子打完招呼,刚刚迈出几步,就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这‘大嘴’很坏。”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是桂枝的声音。

“她唬我们呢,不让我们去她家大门口玩耍。”小孩辩白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吴拴狠狠地瞅了“大嘴”吴嫂一眼,随后他们就回家了。

一天,两个小孩在大门外弹溜溜球玩,他们弹的正在兴头上,不想,男孩用指头一弹,溜溜球一下子滚了好远。一看,溜溜球正好滚进吴拴家大门下的猫洞里去了。顺着猫洞,又滚进吴拴家的院子里了。

两个小孩在吴拴家大门口探头探脑地站着,都不敢进去。这时,“大嘴”吴嫂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寻思这俩孩子要干什么呢?就朝他们走去。俩小孩看见她走过来,慌忙指着院子里面的溜溜球说:“那溜溜球是我们的!”

“大嘴”吴嫂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蓝色晶莹的玻璃球,她走了两步弯下身子检起来,眼里露出一丝冷笑,随却一挥手,把手里的溜溜球扔出大门外了。

女孩子“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起来。

男孩子顺着“大嘴”吴嫂扔出溜溜球的方向跑去,不巧,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也大哭起来。

两个孩子的哭声,引来了孩子的母亲桂枝,桂枝把男孩抱起来,看到孩子嘴上有血,用手绢一擦,才知道门牙掉了。女孩这时止住了哭声,站起来告诉母亲:“ ‘大嘴’把我们的溜溜球扔了。”

桂枝抬起头,看到吴拴家的大门已经紧闭,她没有去敲门,拉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晚上,吴宝领着两个孩子找吴拴来了,他说:“邻里邻居的,没冤没仇的,为什么要和孩子过不去呢?”

“大嘴”吴嫂躲在里屋没有出来,吴拴和她母亲一个劲地说好话,陪不是。

吴宝领着两个小孩走了以后。吴拴家传出了男人的骂声:“丢人丢到家了!”接着是女人的哭声和尖叫声。

“大嘴”吴嫂这次挨打了,这是她来到吴家后第二次哭。

隔壁的桂枝几次想过去劝架,都被吴宝拉住了。吴宝说:“这婆娘早该挨打了。”

据说,那一次吴拴真的火了。这个善良的人,第一次打人,而且打的竟然是自己的女人。


大嘴吴嫂有了这次的所作所为,人们见了她都懒得理她了,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了。

这一次被打后,“大嘴”吴嫂破例的感到难为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太孤单了。

她的孤单,促使她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在街上见了人,会主动地笑着上前打招呼了。家里来了客人,她会学着婆婆的样子,给客人端茶倒水了。总之,她变热情了。

这天中午,人们和往常一样,端着饭碗坐在街边的大槐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吃饭,一边唠家常,忽然不知谁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大嘴”吴嫂。

“你们发现没?‘大嘴’好像变了个人。”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是让吴拴打好了吗?”

“也许是吧……”

“不会吧,也许是感觉没有人愿意理她了!”

“是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

“嘘一一”

正说着,有人看见“大嘴”吴嫂向他们走来,大家立刻止住了说话声。

“大嘴”吴嫂端着饭碗,一步一步地向人群走去,去了也不吱声,只顾低着头吃着饭。

人们都不说话了,一个个的都回家了。

等“大嘴”吴嫂吃完饭,抬起头,才发现周围没有了人,就她一个人坐在哪里。

那天回家后,“大嘴”吴嫂就病了。她每天躺在床上,像个老人一样哼哼唧唧的,吴拴他娘一边磨叨着一边做着饭,她实在是上岁数了,做不动饭了。

吴拴开始没理会“大嘴”吴嫂的病,以为是一般的风头脑热,过两天就没事了。后来一看“大嘴”吴嫂的脸色,好像很痛苦,才知道她这次病的不轻。

吴拴弄了一辆三轮车,把“大嘴”吴嫂拉到县城医院,医生检查后对吴拴说:“不是很乐观,还是去市里吧。”

于是,吴拴和“大嘴”吴嫂坐上了去市里的大巴车,去了市医院,住了院,几天的检查结果下来,确定“大嘴”吴嫂得的是胰腺癌,已经是晚期了。

医生说:“呆在医院也没用,回家去吧。”

回家后的几个月,“大嘴”吴嫂一日不如一日,她天天被病魔折磨着,眼瞅着在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一天,她把吴拴叫到跟前,问吴拴:“你实话告诉我,你嫌我丑吗?”

吴拴支唔着回答说:“开始觉得丑,后来习惯了,觉得没那么丑了。”

“你嫌弃过我不会生小孩吗?”

吴拴点点头。

“我就是一个万人嫌。在娘家时人们就说我丑,我这是犯了哪门子罪了?这辈子有个丑面孔还不够,还不让我生小孩……知道吗?这病是我盼来的,我就想呀,盼呀,快让我得病吧,让我去死吧,死了就了了……” “大嘴”吴嫂边哭边说。

“我心里苦哇,可谁知道呢?我也是连累你和娘了,真的很对不住你们……”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嘴”吴嫂一直哭哭停停、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这是“大嘴”吴嫂来吴家后最后一次哭泣。

吴拴此刻也流泪了,他觉得媳妇命苦,自己的命也够苦的。从小爹就没了,娶媳妇娶了一个远近闻名的丑媳妇,娶过了还不会生小孩,现在又得了这么一个绝症一一活着真的不容易啊。

几天后,“大嘴”吴嫂走了。

第二年,吴拴的母亲也走了。


媳妇和母亲离去后,吴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他开始过上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生活。他想趁自己还有点力气,决定再去煤窖上干几年,给自己攒点养老钱。

转眼又到年底了,他正犹豫着是在煤窖上呆的,还是回家过年的时候,村里传来了他的邻居吴宝出车祸去逝的消息。邻里乡亲的,他赶忙请了假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他和乡亲们帮着孤儿寡母料理完后事后,一个人便忙着收拾起家来。

也是啊,快过年了,他想把家里彻底地粉刷一下,去去家中的晦气。

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正准备糊窗户时,看到桂枝家的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自从他媳妇走了以后,这两个孩子进他家的院子也就不那么缩手缩脚了。

“叔,俺娘叫你去帮帮忙。”

“噢。”

吴拴立刻从炕上跳下地来,跟随着两个孩子去了邻居家。

桂枝也正在打扫家,一见他就说,叫他来是想让他帮忙挪动一下箱子,说箱子底下的尘土已经有一年没打扫了。

吴拴帮完忙,就回来继续糊自家的窗户了,等糊完窗户要做饭时,听到桂枝家的儿子在隔壁墙头上喊:“叔一一俺娘让你来俺家吃饭。”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谁到谁家,好像就在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过年了,下了一场大雪。吴拴把两家的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又拿起扫帚来到街上,在街边扫开一条长长的小路。

晚上,两家人合在一起吃的年夜饭。

年后的春天,两个善良的人好像是命中注定了一样,没有人撮合,就顺理成章的走在一起了。

村里人又开始议论了:“想不到吴拴的命会这么好,老了老了,孩子、媳妇都有了。”

“是啊,媳妇又漂亮又贤惠又善良,孩子和他可亲了。”

“原来‘大嘴’吴嫂只是路过呀。”

“这叫因缘,叫善恶有报……”

转眼又到夏天了,街边绿树成荫,吴拴两口子带着两个已经上学的孩子来到了河边,河水哗啦啦的欢快地流着,吴拴拿出了捞鱼的罐子和捞鱼网,蹲下身来,去给孩子们捞河里的小鱼小蝌蚪,桂枝和孩子们站在他旁边,待心等待着……

一幅一家人温馨、和谐、幸福的画面。


一一end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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