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济城早早进入夏天,姜晓沂刚从宿舍出来就闷出一身汗。这天不仅仅热,还憋闷,在路上走得稍微快了点就有点喘不上来气。晓沂心里暗暗咒骂这鬼天气:刚过五一就热成这样,到了七八月还有法活吗?
晓沂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得,刚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她心里特别焦躁,大概纯粹是这鬼天气引起的。
还没到教学楼,迎面突然看见一个同班同学走过来,她赶上来跟晓沂说:"正好你来了,我刚从教室出来,刚才有个帅哥",说到这里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有个帅哥在楼前打听你呢。你照实说,是不是追你的?是哪个院的?"
晓沂一头雾水,是社团的同学?不应该呀,她们社团有个群,要是找她直接就在群里说了。是学生会的?更不可能,学生会的同学一向都直接给她打电话。她又想了想是不是以前的高中同学,也不可能,还保持联系的同学都有她的联系方式,不联系的同学也不会特地来找她吧。她只好问这个同学:"想不出是谁打听我呀,会不会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人家说得可清楚了,就说找姜晓沂,还问我你是哪个班的。我手机没电了,没法给你打电话。正想去你们宿舍找你呢,正好你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别让他等得太久走了。"
晓沂在同学一脸暧昧的笑容中疑惑地向教学楼走去。
到了教学楼,她四下望了望,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也不像是来找她的。她站在花坛旁边,想着刚才那个同学应该回宿舍给手机充上电了,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刚才那个人的样子呢?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姜晓沂?"这声音轻轻的,应该也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对了人。
晓沂转过身去,对面站着一个男生。穿着牛仔裤白t恤,理了个平头,眉目清秀,鼻子高挺。她看着他,一股熟悉的感觉隔着岁月扑面而来,就是一瞬间感到的。好熟悉啊,又好久没见了啊。
男孩则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的是你。我刚才远远看着背影像是你,还不敢确定。"他仿佛不能置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你。"
晓沂仿佛听到六年的岁月之河从眼前流过,她甚至能听得到河声滔滔,而他涉过河水重新站在她身边,她也迅速把记忆中的他和现实的他重合在一起。
"江晓齐!"她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也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好多年不见了啊,看着他这标志性的笑容,她仿佛又站在六年前那个暮春的傍晚的玉兰花树下,空气里弥漫着花树的香气,大朵大朵的白花"簌簌"落下,有一朵落在他书包上。
"你包上落了花。"
"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觉得我帅不帅?"
"……"
她觉得晃晃悠悠的,仿佛喝了啤酒后的微醉。这是那六年的岁月之河在拍打着她,溅起朵朵浪花,有几滴落到她的身上,凉凉的,湿湿的,她的眼睛也突然有点湿湿的。
"怎么了?"他笑了,"别呀,哭什么呀。"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下意识想抚摸她的胳膊安慰她,可是手指刚刚触到她的手臂就放了下来。
"不好意思。"她嘟囔道,不知道怎么就落泪了,这样的自己太狼狈了,她赶紧去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
"你就当风太大吹得我这样吧。"她突然有种孩子气似的挽尊心情,仿佛还是六年前他俩斗嘴吵架谁也不让谁。
"……"
晚风拂过,他俩在操场上边走边聊。
"我和妈妈搬去南通外婆家后,就去当地一个私立高中上了学。不过我成绩也不好,私立学校花费还特别大,我妈供不起我了。念到高二就不念了,后来我又去一家汽修厂当学徒,在那里打了几年工。现在自己开了家修车店。"
他徐徐说来,不快不慢,仿佛这些年被命运强加给自己的不幸理所应当,面对生命的巨大落差也安之若素。那个飞扬恣肆、总是喜欢捉弄她的少年,她又陌生又熟悉。
她有些沉默,又觉得沉默不好,还是问道:"你现在还是在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