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川西行——“那次,我成了唯一留宿莫斯卡村的游人”

旅行,修行


这片土地的美景,不在终点,而在途中。

而比美景更弥足珍贵的,是这样一路的独自行走,能让你抵达内心更深处的地方。

那些在城市中,你身上所关闭或做他用的感官、细胞会全部打开,

这是本真的你,而当脱离了那些时代给你的附加物,

你会更为珍惜所拥有的当下生活,也会更加包容所遇到的一切,

减少那些无畏的抱怨、哀愁与自怨自艾,

这样的一段旅行,亦如修行

选择这样的独自出行,需要你的强壮与忍耐——

漫长的盘山路、随遇的塌方与落石、大段大段的搓衣板儿、随时的停电、无信号,简单原始的住宿条件……

但这些还是阻挡不了大批前行的脚步,在318和317两条线上,你会看到很多人都背着大大的行囊,他们走在国道上、山间草地、坑洼的土路上,穿梭于高原县城的小巷里……多数情况下,他们沉默不语,只是行走,因为劳累、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而一旦在客栈或是车上相遇,他们都会非常健谈,分享各自旅途见闻,交换各种信息,计划下个目的地……还有这样一批人,他们骑自行车或摩托车,一路驶来,车轮车身载着一路风尘,有时,它们需要比人更长时间的休整。

一路走来,不断与人相遇,又不断与他们告别,有些人有缘再续,大多数人很快淡忘。这样短暂的行走旅途,正如我们小小的一生。


无色色达


这次川西行的第一站,定在了色达。

喇荣五明佛学院,应是大多数人来色达的目的地。这个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佛学院,说是有20000座红房子坐落4000米的山谷,由来此处的喇嘛和觉姆亲自修建。五明佛学院属宁玛派,也就是红教,在出色达的车上,两个金川的觉姆帮讲解了很多,然而记住的却少。宁玛派是各教派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教派,最为注重修习心部的大圆满法,也因此在讨论索甲仁波切提到的接受无常和学会放下的时候,其中一个觉姆说,这也不够,关键是要禅修修心性。

到达佛学院已接近中午,错过了随大部队前往天葬台的时间点,一个人穿梭在佛学院的屋舍间,探寻徒步前往的道路。偶遇两个刚下课的年轻喇嘛,问路,告诉我可以去停车场找能前往的车,见我还是一脸茫然,便称他们也去天葬台。就这样,跟着他们,循着还算明显的山边窄道,半个多小时便到达。

曾在西藏时路遇一个天葬台,那时的司机指了指大概方位,相隔甚远却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不同的是,色达是少有的对外开放的天葬台,来到时已快接近尾声,几十只秃鹫或盘旋上空、或在水泥地上啃食尸体,秃鹫被视为至尊空行母的化身,藏民们相信,这是通往天堂之路。

其中一个年轻的喇嘛能用简单汉语交流,他叫才任加,家乡在青海玉树,6岁便来到佛学院。得知我在寻找明天能载我到县城的早车,便带我去停车场寻车。我们行走在绵延的山坡草地上,没有任何路迹,几只秃鹫还在头顶上方天空盘旋,途中休息,坐在草地上,眺望,眼前依然是山坡。“过了那山便是佛学院了”,才任加指了指前面的那山坡,把藏经课本端放在一处,由于言语不通,我们一路无法深入交流。他告诉我,汉语是自学,就从拼音一点点练起,同时,他还自学唐卡,他有着强烈的求知欲。

佛学院也有少部分汉族人,因此会安排汉语课。很幸运,当天晚上听到了索吉达堪布的汉语课,上师在国内外都影响颇深,讲课诙谐幽默,深入浅出,汉知识的博学度很多汉人都不及,也因此,他很懂得汉人的想法,看得出来,听课的喇嘛和觉姆对上师甚为喜爱和敬重。

喇嘛、觉姆们的生活简单、朴素,这里并没有完善舒适的生活设施,还会经常停水停电,生活用水全靠自己从水源背到住处。步行是他们的方式,年迈者步履蹒跚,年轻者也不急不躁,亦如他们的修行,安定,平和。佛堂里,面对游客的“长枪大炮”也是淡定自如,只专注念经,也或许他们早已习惯。

也因此,佛学院在我心中,并不是红色,而是无色,任县城和周边的房子如何建起,任大批游客涌进涌出,僧者们也只依然安定于他们那一方修行的天地。



沉醉的莫斯卡,雅珍的摩托车


从成都出发,整整十五小时的大巴,才能抵达色达。这里路程很长,拼车是当地人常规的出行方式。从色达到丹巴,极少能拼到直达车,只能经由几地换乘,300多公里的路程,有时可能一天也抵达不了。换了3辆车,在傍晚到达丹巴县城,想必也算幸运。一路途径炉霍、道孚、八美,窗外的景色也在草原、山路、村庄、河流、山谷、小镇、藏寨、寺庙……中不断转换,穿越,车子在行驶的过程中,偶尔停留,等待途中拼车上来的人,小小的面包车,最终竟挤满了10人,康定汉子、炉霍的藏民夫妇、金川的觉姆、色达过来的喇嘛、前往康定的美国人……以及到了八美就与他们分道的我。稍一点不平,面包车就会颠簸得异常厉害,在这个狭小拥挤的空间里未免有些烦躁。身旁的喇嘛念起了经,当车慢慢驶出小镇,司机播放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藏经,但心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峡谷型地貌的丹巴县城,真是很难让人爱起来。到达时正是风最大之时,又碰上难得一遇的热夏,枕着一夜的大渡河水音,难以入睡。即使劳累,也要完成此行的最主要目的地——莫斯卡。莫斯卡也曾是格萨尔王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格萨尔王是藏民心中引以为豪的旷世英雄,一生戎马,扬善抑恶。莫斯卡意为祥瑞平坦的地方,莫斯卡村在几座大山的护佑包围之中,直到现在,还有十几公里的水泥路没有修缮完毕。但也因此,你才能在这感受“天人合一”、那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当地人的生活。

这个离县城70公里的村子,去的人并不多,非节假日更是极少,更多前往的人会选择当日返回,由于高反,更多由于村子太过原始的生活环境,频繁的断电和无信号,这里目前还不具备当作一个正常意义旅游景点的条件。本打算从二瓦槽徒步进村,很幸运,与青旅认识的同行伙伴遇到独自开车前往莫斯卡的旅友,一并把我们捎上了村,感恩。

当车驶出最后一段修缮好的水泥路,便来到了村中,最先迎接我们的是两只土拨鼠,当地人又叫它们雪猪子,由于游客渐多,它们并不惧人,反而过来找你讨要吃食。我们与这些小东西戏耍了一会儿,便朝金龙寺走去。遇到一个骑自行车过来的小男孩,我们邀他跟我们一起在村中走走,帮忙带路,男孩羞涩同意。后来得知男孩名叫班玛拉珠,在丹巴县城上学,在他简陋的家中,看到了他跟姐姐、弟弟三人贴于墙上的各种奖状。即使再小的生活空间,藏民们还是要理出一间用来供佛理佛事。很多村民外出放牧,让本就处在这块辽阔地域的村子更为静谧,村中藏民很多不会汉语,偶遇村民,他们便会双手摊开,想必这是个“祈福问好”的方式,就如“扎西德勒”一样。

村子四周,是一座又一座绵延的山,男孩带我们从村中穿过,途径学校、寺庙,爬山上去看扎满山坡的经幡。进了几次藏区,还是第一次亲手做糌粑,吃过简单午饭,伙伴们准备返回,我觉得还不够,选择留下,于是,我成了当晚唯一留在村中的游客,完全不考虑明天是否能顺利回到县城,或许不应该叫游客,本就想能成为这里的其中一员。也得幸于此,才有了后面我与扎西雅珍的故事。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扎西雅珍,因为我像个男孩子,村里人都直接叫我扎西”

“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我叫你雅珍吧”

雅珍是我们吃午饭的“小卖部”阿妈的二女儿,“小卖部”还兼顾村中“饭馆”的作用,阿妈长得很漂亮,又做得一手好菜,村中的藏民小伙、藏民大叔经常来阿妈这吃饭,听雅珍说,他们经常一呆就是半天,都是单身汉,家里没人给做饭。跟着雅珍,我又把村子转了一遍,她跟我聊了很多,她的家,村子,让我很快就对这里熟悉了很多,哪里是书记家,哪个房子跟哪个房子是怎样的亲戚关系……

雅珍今年20岁,是个觉姆,在塔公的佛学院学习,现在放假在家,帮家里造房子。当听到这个小姑娘会造房子时,我们已经很惊讶,后来才发现,这里的女生无一不会站在石头上建造房屋。雅珍很爱摩托车,她有一辆坐骑,是阿爸之前一直骑的,现在给了她。去丹巴县城办事,她可以一人骑着来回140多公里的山路。晚上7点多,雅珍喊我一起去装造房子用的石头,阿爸开拖拉机上来,我则跟雅珍摩托车过去。找石头的地方也就离住处几公里远,一个巨大的落石区,我们爬上乱石堆,阿爸让我不要离得太近,以免有落石下来受伤,他跟雅珍在石堆里找合适的石头装进拖拉机。这次主要找大石头,用这种天然形状石头和水泥建造房子的技艺着实了得,当然对石头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最好的就是平整的三角状石头,不到一个钟头,拖拉机便被装满。阿爸跟我说,每天来来回回得运个十趟,一个房子则需拉个好几百车。

没有去周围的任何可看的“景点”,就像这里的一员一样。晚上,阿妈挤了几桶牦牛奶,跟着雅珍和妹妹一起去给婆婆送牛奶。雅珍的妹妹才只有3、4岁,但小姑娘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能让那些来吃饭的人都无言以对。小姑娘很喜欢糖果,或是糖果的力量,她跟我越来越熟,一路拉着我小跑。婆婆就住在金龙寺里,虽然简陋,但一人居住的屋子还算宽敞,离开之前,婆婆给了我们每人一把糖果。已经断电十几小时,晚上灯光全靠太阳能电板,晚上10点钟,还有前来吃饭的村民。不管人多人少,阿妈都是同样对待地忙活着,还好,他们汉语不错,能多些交流。

晚上留宿雅珍家,在二楼一个厅里的某张床上,从窗户望去,是漫天的繁星和远处绵延的山坡、草地,久久凝视,不舍睡去。

虽然条件简陋,但却是我这一路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晚,自然醒来,阿妈做了卡丁,卡丁也是糌粑的一种,掺杂了牦牛奶渣,酥油茶会更多一些,更像是流质的糌粑。打算徒步下山,因此计划早些时间出发。阿爸让雅珍送了我一段水泥路,坐在雅珍的摩托车后座上,我俩还是在一直聊天。

“你也学摩托车呗”

“我不喜欢速度太快的东西,而且它声音很大”

“摩托车多好啊”

“恩,好吧,我以后有机会试试”

“那我等你,以后骑摩托来找我”

“好”

曾经用一些散珠编了条手链,白色莲花和银制小物点缀,经常戴手上,那时,我觉得手链适合雅珍,所以,便送给了她。

当然,之后的徒步路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能快速结束,虽然以1个半小时10公里的速度前进。但没想到此行这一路是如此幸运,偶遇一队来山中考察红豆杉的生物学者,“一个人也不怕?”“恩,至少现在还是很安心的”一个青年人把他手中的一枝红豆杉递给我说:“这个送给你,它跟大熊猫一样宝贵,我们还要等一会才走,你看能不能搭后面那俩车走”没等我开口,他们便走向正好从山上开下来的一辆丰田“师傅,能搭这个小姑娘一程吗”

丰田车的三个人是在丹巴附近做道路工程的,莫斯卡的公路也是他们建的,更幸运的是,他们也去丹巴。


必须要去看雅拉


这幸运并没有戛然而止。

没有细致计划,随行程更改线路,是我出行的常态。那日由八美去丹巴的路上,远眺望雅拉几眼,很是感动,本就喜欢雪山,也因为这一路都未曾见着雪山。

“雅拉好美,我可以更近看她么?”

“可以到山脚下,还能徒上去一个多小时看雅拉拥措,很漂亮的一个海子”当时的司机对我说。

于是,到了丹巴县城,除了莫斯卡,又多了雅拉这个目标。为了等能同行拼车的人,把雅拉放在了最后一天。空闲的一天去了中路,趁着早上没人爬上山中的村落,看山腰、山谷间的藏寨,与远处的墨尔多一起,定格成一幅美丽画面。

从中路回来,听青旅老板娘说住进了几个美国人,到一个地方就会找附近的山爬,到丹巴县便去了城中的一座山上,让我等他们回来问下是否对雅拉感兴趣。我满怀期待,不料他们其中一个伙伴受了伤,最后一天只想悠闲游。

不放弃的我还是决定拼去八美的车到雪山入口下,碰碰运气。早上9点多,司机便把我放在雅拉入口处。从入口到山脚下还有好几十公里的路要走,多数人都不建议独自一人进入前往。雅拉被云层完全淹没,我慢慢走,徘徊着,突然来了辆三四十座的大巴车,从重庆过来,到山脚接从康定县穿越徒步过来的一只队伍。跟着大巴车,行驶了一段路,直到受限车身体积不好前行的地方,下车再次徒步前行。终于在中午前赶到了山脚下,虽然被指点说是往左走,但看不到明显路迹的我不敢独自轻易行动,再次徘徊停留,直到等到了几个从八美过来游玩的人,本不知道前面还有个海子,听我叙说没多做考虑便决定前往。那一刻,我便知道,此行算是圆满了,到了想到的每个地方,看了想看的每个景,经历了想要的每个体验,虽然途中经过一段不甚明显的路迹,但我们最终达到雅拉拥措,我们围着它绕了整整一圈,待到我们车开出离山脚十几公里,雅拉展现了她全部的面貌,下一次,希望能在海子那与雅拉打个照面,就从康定出发走过来吧!

所以,这一路,这样的旅途,再次验证了,无须过多多余的计划和顾虑,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总有一种默默的指引,你想要的终会到达。而生活,不也如此么?


后记

这些文字,整理于途中记录的零碎片段

行进的大巴车、面包车,或者旅馆房间……

旅程始于成都,成都的由曾经一起征服墨脱生死路的伙伴而建的旅馆,为着那颗停不下来想“野”的心,未曾想到根本抽不开身,但每日在客栈相遇各种有意思的人,听他们讲述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而自己与他们也在成就一段段故事,这也不失为另一种旅行。“前世为龙,今世为马,唯有负担西行,才能在化龙池找回自己,像极了执着前行的念想。”恩,我们都是白龙马。

攻略简叙:

出发年月:2016年8月

9日路线:上海——成都——色达县城——喇荣五明佛学院——丹巴县城——莫斯卡村——梭坡藏寨——中路藏寨——雅拉雪山——成都——上海

只提几点几个网上可能少有的信息:

1、如果人少不够包车,色达到丹巴如果想一天到达只能拼车,丹巴往康定、新都桥的车很多,可途径八美,八美到丹巴县就只有2小时车程。需注意的是,要尽早从丹巴出发,八美通常下午4、5点钟就没有去丹巴的车了。全程很有可能换几辆车,价格190。

2、莫斯卡除了网上的几条路线(丹东、丹巴、以及党龄2日徒步线),从龙灯草原一条线也可到达,当然需帐篷、向导。

3、莫斯卡村明年水泥路可全部修好,一些村民在盖房子,应是为以后游客准备,现在条件还很差,经常停电,那就意味着完全无信号。算得上提供住宿的已经形成“统一价“:50一晚,15一餐。包车价格来回(宿一晚)700、800 差不多最低价了,雅珍的阿爸建了专为游客住宿的房子,也有车可接送,条件算村中比较好的了。

4、时间充裕,车行方便,从莫斯卡下来到二瓦槽村,可直接去党龄再玩一天。

5、听说雅拉明年要收门票,看到一些在建的东西,从雅拉入口到山脚还是很远的路程,中间会遇到几家牧民。康定可徒步过来,2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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