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七月下旬。
正是太阳最骄傲的时候。
明晃晃的阳光一直射进人的心里,窥探尘封一年的秘密。街道两侧的老树,在这绚丽的色彩下,也淡化了它密布的皱纹。清晰的听到蝉聒噪的声音,拖沓且无力。
盛夏,就这么炽热的,来了。
江璟宗很反对这么热的天,很反对脾气暴躁的老师一样。可是现在他正在遭受着这双重煎熬。
“江璟宗,你给我站起来!”王家壬一声厉喝,把一众点豆子的学生连着窗外树上的雀儿都唬了一跳。
江璟宗挑了挑眉,帅气的脸上因为炎热的天气挂着薄薄的细汗。
“怎么了,老师?”
他站起来,微微的笑,有点痞子的味道。
“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瞧瞧你昨天交上来的作业!那是人做的吗?”王家壬把江璟宗的数学作业摊开,气急败坏:“第一条写会写,第二条写会写,第三条写不会写……除了这些一个字都没有,我就搞不懂你整天都想着什么呢,啊?”
底下醒了的学生偷偷的笑,王家壬脸上的青筋暴起,这个江璟宗,出身条件还不错,硬把自己浪费了,还让他教了两年,他没被气死简直就是命大。
但此时的江璟宗,才不会想王家壬想的是什么。他依然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老师,不会的自然要空着,会的嘛……”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王家壬,朗朗的声音传过去:“会的干嘛还写?”
满脸邪气。
“哈哈哈哈……”学生们大声的笑起来。在这个燥热的夏天,笑声与汗水一样肆意。
王家壬气归气,但他从来对江璟宗没有办法,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便挥手让他坐下去——江璟宗也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把昨天的练习翻出来,我们讲一下,做的简直让人睁不开眼……”
坐下去的江璟宗,一眼便看见桌上的字条:
怎么回事儿?昨晚不是都教你了!
清秀又带点野性的字,江璟宗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谁写的——不对,都不用想。
撇过头,同桌正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他笑了笑,用手指了指王家壬,意思是先听课。宋谷雨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不去问他。
也不管某人靠着燥热的风坐着睡过去了。
江璟宗的爸爸下海经商,据说有点本事,但外人听着还有点不切实际。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是,他的妈妈金毓书是中学校长,典型的女强人,颇有声名。巧的很,宋谷雨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跟金毓书的关系又很好,因此,两个孩子自小便在一个院子长大。这两个孩子,小时候一点都没有受到家里艺术的熏陶,只会吃喝玩乐。后来上了小学,江璟宗很优秀,宋谷雨连汉语拼音都拼不全。到了初中,两个人有了大反转,宋谷雨的成绩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升,江璟宗就跟霜打的茄子,一直蔫到现在。
金毓书着急,你说高考谁看你小学成绩?谁看你小学有多好?于是跟宋传青夫妇商量,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件小屋子,让宋谷雨帮忙辅导,再请个保姆,两个孩子高中就住在那里,希望儿子能有点起色。
此事家长们计划的很美满,可惜当事人江璟宗却从来没把学习放在心上。
你要问,宋谷雨呢?
宋谷雨向来是站在江璟宗这边的。
王家壬的数学课在满树的知了声和偶尔吹过的热风中还算圆满的结束了——起码这堂课很安静,没有人跟他捣乱,于是拿着书乐呵乐呵的走了。
准高三的学生辛苦就辛苦在还没从高二的时间表里转过来,活生生的又被抢了两个小时睡眠时间。于是,大太阳热烘烘的下午,依旧照睡不误。
宋谷雨不困,翻开刚讲的数学练习,右手拿着笔,在江璟宗的桌沿上敲了敲:“江璟宗同学。”脆脆的声音里夹着些危险的味道。
江璟宗对这声音很敏感,准确的说,是对宋谷雨的很多东西都敏感。乖巧的把头从臂弯里探出来,眯着眼睛一脸讨好:“真心不想写。”
“你又不是真心。”宋谷雨撇撇嘴,“他不想写你干嘛不写?”
江璟宗哭笑不得,一双亮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夏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