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朗读者Ⅱ》,这节的主题是“故乡”,这是个非常有话题的主题。
故乡,很多人都有故乡情节,我也有,我的家族曾经生息繁衍的地方,我曾经长大的地方。
那是一片星星非常茂密的地方,童年时我们常常晚上了还在麦场里玩,没有灯,天上的星星月亮就是最亮的灯。那会儿村里也就十一户人家,小孩子年龄也都差不多大,大人也不太管,我们就由着性子玩。麦场离村子两百米左右,但我们一点也不怕。
有时候我们玩躲猫猫,整个村庄都是我们的游戏场,找人的往往在这家的牛圈先找一个,那家的屋后又找到一个,要全找到可真不容易,往往一场游戏结束就该回家了。
村里人家很少给孩子买零食,但我们从来不缺零食,春天刚露个头,我们就摘野菜芽子吃,还有许多野花的花瓣也可以吃。夏天时野杏子等许多早熟的野果子可以吃了。秋天就更不用说了,可我举不出来太多例子,因为很多野果子我们都吃,但都不知道是什么,离开家乡后我再没见过了。冬天野果子不好找,但是也有耐冻的野柿子,这果子必须要经一场大雪方才吃起来可口。
我们常常玩得忘了回家吃饭,大人也不怎么着急,因为饿了自然会回来的。在家乡我们放牛放羊都不带水,因为随便一条河里捧起来都是甘甜的。我曾去过外婆家,那里煤矿多,河里的水是黑色的,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不是每一条河都像家乡的小河一样清澈甘甜。
那时候最怕冬天,但也最喜欢冬天。怕是因为冬天太冷太冷,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冻肿了,脚肿得穿不进去鞋子,手指肿得像胡萝卜无法弯曲,最冷的一年我的脸上都冻出几个疙瘩,疼了好久。妹妹皮肤不好,一到冬天手就冻烂了,青紫色的一层薄皮下皮肤成了液态,仿佛一碰就会流出来。
喜欢冬天是因为冬天相比较其他几个季节较闲,不用干太多农活了。大多时候我们回家只需要砍柴就可,但日子长着呢,一天砍一捆冬天出去也会有一人多高的柴堆。那时候我们常常比赛谁砍得柴多,谁捆得柴捆漂亮,和我同龄的孩子里,我一直是最差的。不知为何,我体质不差,但是山里孩子的技能我都不擅长,比如爬树,砍柴,爬山等等。
对故乡记忆最深的是山,春日里桃花遍野一片粉嫩的山,夏日里绿的发黑的山,秋日里五彩斑斓的山,冬日里色彩单调的山。初中时有篇课文《在山的那边》,第一次读就觉得好亲切好熟悉,那就是家乡的山,那就是我认识的山。我也曾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可当我终于翻过那座山时,才发现那边铁青着脸的山并不比我翻过的山好看。
我喜欢山,最深的原因就是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对山熟悉,而人的感情都倾向于自己熟悉的事物。后来读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竟悻悻的想,啊,原来我是仁者呀。年长后渐渐懂何谓仁者乐山,只有山才能承其之重啊。
家乡的山是位宽厚的仁者,因为它给予我们一切,也包容了一切,好的不好的,它从未抛弃过。山里有药材,挖了可以换钱,我们放牛时常常扛一把镢头,兜里塞个小袋子,乘机挖点药材。
一下雨,我们都抢着摘木耳,雨水浇过的野生的木耳质地肥厚,口感也好,最主要是这时候容易发现。泛着水光肉肉的一坨,一搭眼就瞧见了,天气好时,它缩在树皮上,不容易发现。
靠山吃山,山里人的一切都来自大山。年景好时野山桃野杏子遍野都是,五六月份我们收完麦子就开始摘野山桃野杏子,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摘,地毯式的,一片山一片山的摘。就这样摘一个月左右,初时平均一人一天可以摘两袋子(大概两百斤左右),后来渐渐就少了,到最后近处就没了,得去很远的地方,大人还有农活要干,就不去了。我们乘着放牛就跑去远山去摘,我不怕摘,却怕回家时拿不动。
那时我们几个女孩子常常一起去,我摘得最少,但那也要一袋子呢,不是小面粉袋,是装尿素化肥的袋子,有八十多斤呢。我初时背着只能走几步,慢慢的越走越多越走越远,果然力气是练出来的。那时村里人手多的人家,一个夏天光是山桃杏子就卖几千块钱呢。
山最好的就是它什么都不说,我们放牛,我们砍柴,我们挖药材,我们做什么它都默不作声。
我胆子不大,但是在山里我一点也不害怕,家乡有个沟叫黑山沟,大白天进去阴森森的,沟里还有破衣服一堆堆的白骨,村里人说是割漆的人留下的。我丢了牛时进去过,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林子里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我仔细查看也没有牛蹄印,便返了回来。后来和母亲说起,她说那里面可能有老虎狼之类的,告诫我以后别去。
后来有读到一句话,说是在无人的地方不可怕,怕的是有人的地方,人是最可怕的动物。突然就想起家乡,想起那些无人的山野。
《飘》里面说爱尔兰人的力量来自土地,我的力量来自家乡的山,那一望无际的山,那铁青着脸教训我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