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家家都穷。村里人没钱去集上买菜,于是村里便给每家分出一些离家近的菜地,我们叫做自留地。地里种上些黄瓜番茄萝卜之类的青菜,几家合伙打个水井,浇水也方便,只是地里不种粮食。
那时候很喜欢在自留地里逛游,因为在里面时不时地可找着些可吃可玩的东西。
倘在半晌午饿了,又不便于拉剩馍,便溜到自留地里,摘几根嫩黄瓜,一并兜到水井边,舀一瓢冷冷的清水,浇到黄瓜上,冲一冲,冰一冰,拿将来,咬上一口,咦,凉凉的,还嘎嘣嘎嘣脆。自家的摘完了,也会到邻家地里去,倘被发现了,嘴里甜些,叫声“婶子”或“奶奶”之类,(因为辈分勉,都是本家)倒不至于挨骂,“你这小子,还以为是头猪呢,随便吃,地里多着哩,呵呵呵。”一阵爽朗地笑。
记得摘番茄最有趣。看到青青番茄枝头上的青色番茄,便顺着手摘下几个,不要全红的,拿到麦秸垛边。用手掏几个深深的洞,把青番茄塞到洞里,再堵上洞。过几天,从里面拿出来,青番茄全变红了。软软的,又不似自然长熟的那么酸。有时还拿到池塘里去洗澡,小伙伴们扔出红红的番茄,追着,抢着,一场水上运动会上演了。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自留地里的番茄黄瓜都快没了。还有一种很好吃的东西,那就是青茄子。常跟国华表叔在一起摘茄子,“有刺,”他说,“你小心一点,直接抓住茄子肚儿,往上一拧,就齐了。”拿着摘下来的青茄子,剥开皮,里面白色的,很嫩,几乎没有籽儿,咬上一口,嘿,鲜!带甜味儿。有时也会发明新的吃法,把茄子放在地上,拍一拍,滚一滚,再剥开皮,一看,呵,里面全黑了,还淌出黑水来,心虚虚地,咬一口,苦的,真难吃。
自留地里有种菜椒的,这种不辣,从厨房偷带出点味精和盐来,洒到掏空了籽儿的菜椒肚子里,就着剩馒头吃,天下一绝。
很多人都说童年是金色的,而我的却是绿色的,因为童年的生活很多欢乐都是和这自留地相关的。这里无关学校里繁多的作业,无关不言自威的老师,无关家里父亲深沉刻板的面孔。这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人们在这里劳作,也不似粮食地那么劳累紧张,而是悠闲的。孩子们在这里玩乐,也不似家里或学校里那么拘谨,而是自由在的。我们尽享绿色淳朴自由时光。
前天,问高中老友小固,现在还写作吗?记得他学生时写了好多东西。他回复说,哪里还有时间写这些。我看后默然良久。是了,长大了的生活,时时处处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除了工作,还有老人需要照顾,孩子需要陪伴,老婆需要抚慰。可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给心灵寻找一片自由的净土呢?哪怕仅有一寸之地。在这里,可以像在自留地里那样自在悠闲的耕种,可以像在吃黄瓜番茄等蔬菜那样自由自在的享受着自得的惬意。尽管会有些或酸或涩的味道,但那也是放飞了心灵的感觉。有了这寸净土,可以整理整理思想,拍拍心灵上的灰尘,望望朦胧的远方,以便继续在俗世中苟且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