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培训第一天,主持人为活跃气氛,给大家留了一道题,第二天培训时每人说一件难忘的事。
难忘的事?楸子转着脑筋想,读书的时候,老师最爱让写这种作文了,难忘的一件事,难忘的一天,那时候不懂难忘,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一件难忘的事,只能瞎编。
现在楸子明白了,难忘就是还能想起来的事,现在还能想起来些什么事?一时间脑子里涌出来好多,第一次被骗,养的最后一只狗,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想起来了。
记忆打开就止不住了,下班了楸子躺在床上,不自觉地想起买那本绘本故事书的情景。那时,楸子妈正领她满县城跑着为她的顽疾求医问药,惆怅得脸拧成一个核桃,她却不谙世事,顽疾及家人的愁容丝毫影响不到她。楸子看到街道边树荫下摆的书摊,非要过去看看,只一眼就被那些花花绿绿的故事绘本吸引了。
楸子妈问了价钱,一小本一块钱,一斤豆角才卖一毛五,一斤番茄五分钱都卖不动,熟透的番茄又大又红,只能整车整车地推沟里扔掉,这书就几页纸除了图片没几行字,纸也糙得很,怎么就比一车新鲜的番茄还值钱?连权衡都不需要,楸子妈拉楸子走,呵斥着小孩:“买什么买,不买!”并不是真的要呵斥孩子,大半是做给摊主看的,给摊主传达不愿意买的意思。楸子妈了解自家孩子,别家六七岁的娃只会闹腾人,楸子虽然小,可是听话、省心,极少这样主动要东西,真有这种情况,让她吭吭唧唧几声也就过去了。楸子妈没想到楸子这次却不干了,楸子妈是通情达理的,娃娃这么喜欢,咬咬牙就买吧,书嘛,喜欢看书是好事。
楸子极力回想着当时自己的心理:我想要的是书,读书是好事!那是一个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鼓励着她去要。楸子不知道当时带她的大人是怎么想的,买的这本书贵不贵。不过自家的菜几毛一斤她还是知道些的。
忘了过程是怎样的,楸子只记得,她只能选一本。她慢慢地选着,拿了这个又想要那个,最终选了一本《金刚葫芦娃七兄弟》,若她没记错书名的话。葫芦娃一共有七本,但楸子只能从爷爷捡葫芦种子读到第一个葫芦娃出世,楸子隐约意识到,一本只会有一个葫芦成熟,所以葫芦娃一共七本,但至于下文是什么,有什么故事,就再也不能知道了。尽管心里痒痒得很,做尽各种假设,楸子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渴望地想:如果能够有全套的葫芦娃该多好啊!
无奈、渴望、喜悦,因为一本书,楸子把这几种滋味尝了个遍。躺着的楸子,又清醒了几分,心底里清晰地体会到那种既渴望又无奈的感觉。
好不容易得来的从没有过的东西,楸子跟其他小孩一样,爱炫耀,藏不住喜悦,逢人便介绍她这本故事书,至于那不完整的缺憾,一直都在。之后楸子病愈后,又被回到老家上学,那宝贝得要命的故事书到这也就断了。
最后书呢?楸子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想不起来了,唯一能记起来的是,自己坐在教室里,有人把破破烂烂的书还给自己,有的页都缺了,楸子心疼得一页一页整理,书上好多字还没认全呢。最后书不知道哪去了,可能别人借走再也没还回来,可能自己在哪弄丢了,毕竟小孩子记不得那么多。
原来,最后尸骨无存。
后来,楸子工作中,听着别人家孩子小时候在国外成长的趣事,看着那讲起孩子一脸骄傲的母亲,楸子明白了很多。
人生只有一次,没有如果,也没有假设,走过的谁也回不去。遗憾不仅仅是那一个未完的绘本故事,是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