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翎子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婚了，成了自由人，成了单身贵族。可是当他拿着离婚证去找那个信誓旦旦要娶她的男孩时，男孩子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突然找不着了。
她发疯般地打他的手机，关机，关机，还是关机。她绝望了，男孩真的只是和她玩玩吗？就像戚君说的，只是因为无聊，想找她寻个刺激吗？她不相信。
她找到了男孩的父母，可男孩的父母说，他们也不知道男孩去了哪里。只是，男孩昨晚很晚才回来，还喝了许多酒，早上他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也说不清楚。反正这孩子一向自由散漫，他们也管不了他。
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费尽心力，抛夫弃子，就为了和他比翼齐飞。可现在，她自由了，他却玩起了失踪，啥意思？昔日的卿卿我我，耳鬓厮磨，都他妈的是做戏？
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像。电视上所谓做戏，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图她什么？就算是玩弄感情，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方式吧？
她想不通。更重要的是觉得憋屈。老公那么好，她硬是狠狠心丢掉了。包括孩子，那个粉雕玉琢的宝贝。为了他，为了所谓的爱情，她真的是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可结果呢，你这混蛋竟然玩失踪？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可心里还是闷得慌，她想发泄。如果这时候他出现，她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啥事。
杀了他？她想，却不敢。骂是一定的，可她还有脸当着那么多人骂吗？她又算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这是作孽呀！
她需要发泄，需要缓冲。于是，她进了健身俱乐部。意外的是，在这里，她又碰见了戚君的前妻，那个叫杜欣的女人。
看到她，杜欣似乎并不吃惊：怎么样，日子过得好吗？她懒得说话，在跑步机上狂奔。
看她不说话，杜欣并不恼怒：你离婚了？自由了？
她一愣：她怎么知道？难道是戚君告诉她的？不可能。戚君一直说是她毁了自己的前程，他不可能告诉她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和戚君离婚还不到一天，她的消息从哪里来的？看她发愣，杜欣呵呵一笑：翎子啊，不是我说你，想偷情也要留个心眼啊，怎么能草率地离婚呢？离了婚，再骄傲的女热人也成了便宜货，那些男人还会宠着你么？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翎子瞪住她，似乎有些明白什么。
“呵呵，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很多东西呢，譬如，你在床上喜欢……”杜欣讥诮地看着她。
“你，你这个毒妇！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操纵的！”翎子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喊起来。
“别激动嘛，我说过，没有人能抢走戚君，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怎么样，他不要你了吧？哈哈，你那个小白脸呢？是不是也不要你了？”杜欣放肆地大笑起来。
原来，那个小她十岁 的男孩只是她报复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她指使他诱惑了他，拆散了她的家庭，又让他忽然消失，她成了彻头彻尾的玩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怪不得那天晚上一听说她真要离婚了，那个男孩那么不自在，是良心发现还是做贼心虚？
可笑她还梦想着能够像坦克尼克号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样，重新开始一段浪漫的爱情之旅。她是真的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当那个男孩夸她一点也不像个结了婚的女人时，她得意。当那个男孩情不自禁拥住她，告诉她，他迷恋她的美丽时，她骄傲。当那个男孩带着她兜风，蹦迪，野游时，她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女时代。虽然，母亲一再劝她别胡来，甚至以断绝母女关系为名，劝她好好和戚君过日子，也没能把她从虚荣的泥潭里拔出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幸福被她亲手掐断，虚妄的爱情原不过时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她恨那个叫杜欣的女人，也恨自己的愚蠢。
她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在离开之前，她很想再见戚君一面，也想再抱抱自己可爱的女儿。于是，她给戚君打了个电话。
对于她的遭遇，他听说了，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和杜欣有关。他早劝过她，要慎重，他见过那个男孩，真的不适合她，可她鬼迷心窍，硬是哭着喊着要离婚。现在倒好，婚离了，人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图啥呢！
一见到他，翎子忍不住嘤嘤地哭。还是戚君劝她说：别哭了，反正这事也是你自找的，怪谁呢？别吓着孩子。
翎子把孩子抱过来，亲了又亲，可孩子似乎并不习惯妈妈这样的爱抚，吓得哇的一声哭开了。还是戚君抱回了孩子，孩子才止住哭泣。看着孩子和自己这么陌生，翎子禁不住又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你打算怎么办？”迟了半晌，戚君问翎子。
“我想离开这个城市，可是，我谁也不认识，怎么办手续啊？你还得帮我！”翎子可怜巴巴地望住戚君。
唉！戚君叹口气。这个女人怎么想的，婚都已经离了，还要他帮她，这算什么嘛！可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不好袖手旁观。他也知道，让她自己去办手续，确实很难为她，这些年，她一直是甩手掌柜，啥事都是他办理的，你说，这样的女人他能不管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帮就帮吧，好在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难事。
他答应帮她把关系开出来，至于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就要靠她自己了。他只能送她这一程。她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
其实，从心理上，翎子还是很舍不得离开孩子和戚君的，可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好意思请他原谅，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这次，他愿意帮忙，也说明他确实是个好人，可自己一时糊涂，硬生生地把他推开了，到现在，她又有什么脸面说回去呢？
戚君心里也不好受，原以为放她走是给她自由，可是，没想到她却被别人玩弄了，造物弄人啊，这个傻女人，不吃亏咋知道谁对她好呢？本来他还担心，假如妻子求他原谅，想再回来，他该如何答复她。可现在看来，她也是不好开口的，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吧，出去见识一下世情冷暖也好，不然这个小女人将来还是要头脑发热的。
离开这个城市的那日，戚君带了孩子去送她，她很感动：戚君，对不起，都是我毁了这个家，是我不懂得珍惜，谢谢你来送我！
“别说这话了，我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我来送你是应该的，到了那边，你自己一个女人家，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别太轻易相信别人，自己照顾好自己。想孩子了，就回来看看。”戚君是真的担心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因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翎子吞吞吐吐地。
“哪个女人？”戚君有些奇怪，怎么又跑出一个女人来了。
“杜，杜欣。是她设的局，让那个男孩追我。我，我——”她嗫嚅这，不敢抬头看戚君的眼睛。
“什么？！她？这个坏女人！她让人追你，你就上钩啊，你那脑子——咳，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戚君一时有些气愤，人家追，你就上啊，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这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责任？
“那，那我走了，你保重。”翎子的眼圈有些红，她赶紧抹了一下眼睛，匆匆向进站口走去。
戚君的手，慢慢举起，又放下。等翎子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他蹲下身，抱起了女儿，开始往回走。
“戚君”有人叫他，他回转头，刚好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向他走来。他愣了愣：夏雪？
“怎么，不认识我了，怎么那么吃惊?你来送谁啊，怎么神色恍惚的？”夏雪从提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递给孩子，关切地问他。
“我，我没送谁，就是带孩子出来看看。”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和妻子的事，虽然他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
“你呀，怎么突然结巴起来了,说谎了对不对？”夏雪蹲下身子，抱起孩子：囡囡，你和爸爸来送谁啊？
“妈妈。”孩子嘴里套实话。夏雪微笑了。
“翎子出差吗？”
“哦，不，她调到别的城市去了。”既然已经被她看破，戚君索性不瞒夏雪了。
“为什么要调走？你们的关系还没和好吗？”夏雪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我们离了。”
“啊？！什么时候？怎么说离就离了呢？你也太草率了。”夏雪似乎有些惋惜地责怪他。
“走吧，我给你接风，慢慢告诉你。”戚君帮夏雪提行李。
听完了戚君的故事，夏雪唏嘘不已：老戚啊，你这辈子，唉，命运多艰那！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带着孩子自己过呗。我是怕了结婚了，这人那，是经不起折腾的，我这把老骨头，怕被婚姻折腾散架了，就没办法享我女儿的福了。”戚君故作轻松地说。
“看来，我不用安慰你了，这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安慰似乎也不适合你了，那咱就为了为自己活着干杯吧！”夏雪举起了酒杯。
戚君也举起了酒杯。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我母亲说，幼年时失联的家人有线索了，我这段时间出差，说是等我回来，去看看，听说我有个妹妹也在咱这个城市呢！”夏雪一时间有些兴奋。
是啊，那一年她失足跌落悬崖，后来被一个砍柴的伯伯救起，虽没有大伤，可伤了头部，暂时失忆。砍柴伯伯把她送给一个亲戚，亲戚家条件不错，对她也好，供她上了大学。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到母亲和砍柴伯伯通电话，说起她的遭遇。她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她请求《等着我》栏目组帮忙寻亲。母亲深明大义，支持她的行为。同时，她也在医生的治疗下，渐渐恢复记忆。
她叫杜灵。那个一直找不到尸身的姐姐。养父母征求她的意见，继续叫夏雪还是杜灵，随她。她已经习惯了夏雪的生活，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改也罢。可是那些封存在记忆中的亲人，几十年的光阴会把她（他）们改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不管怎样，都应该庆幸，毕竟能找到亲人，这已经是很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为了你们姐妹早日团聚，干杯！”戚君真心祝福夏雪。
正说话当儿，夏雪的电话响了，母亲打来的，问她是否出差回来了。她的妹妹的名字已经打听到了，叫杜欣。
什么？！夏雪有些惊讶，不单夏雪，惊讶的还有戚君。
“妈，你再重复一遍那个名字。“夏雪怀疑自己听错了。
“杜欣。在什么教育局上班。”这下没错了，那个在大学里抢了自己男朋友的女孩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夏雪呆呆地拿着话筒，任由母亲在话筒那边喂喂连声。
戚君也呆住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当初夏雪认识杜欣的时候，是说过那个女孩有点像自己的妹妹，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么巧，造物弄人，造物弄人啊！
杜欣啊杜欣，你不仅害了我戚君，还害了自己的亲姐姐啊！同是姐妹，这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你打算怎么办？认她吗？”戚君毕竟是男人，率先开了口。虽然他恨杜欣，可经历的事情多了，现在他也不想恨任何人了，包括翎子。
“我不知道。我很难接受她。”想起了过去，夏雪泪光盈盈。
夏雪最终还是认了杜欣。血浓于水，曾经的恩怨情仇终抵不过血脉里的那缕亲情。杜欣也深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戚君呢，带着自己的女儿独自生活，虽然忙碌了一些，可很快乐。因为女儿越来越漂亮懂事了。偶尔，翎子也会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看看女儿，她也变得成熟了许多。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枝头那些熬干了水分的枝条又开始柔软起来，这个城市也开始温暖起来。蛰伏在秋冬季节的某些思绪，终于可以昂头挺胸地明媚起来了，就像戚君、夏雪、翎子、杜欣刚刚经历过的那个冗长的故事，又抽出了鲜嫩的枝条，开启了新的篇章。
远在北京的儿子给戚君寄来了2000元稿费，说是要给父亲买一台空调，他长大了，可以为父亲分忧了。
至于戚君和翎子的故事，儿子说：感情的事情，没有黑白，顺其自然吧。
是啊，感情的事情，即便是噩梦，也是一段明媚的忧伤，因为春天总要来的，生活是多彩的。
（完）
张红梅，笔名文竹若风。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河南诗人》、《散文诗》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