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权力越大责任越重,可能得罪的人就越多。张汤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长安小吏,一步步爬到廷尉、御史大夫的高位,即便很会办事、很会做人、很会讨好汉武帝,也难免得罪了许多人。
公元前121年,匈奴浑邪王等投降汉朝,汉武帝耗费巨资赏赐了这些人;公元前120年,崤山以东发大水灾,汉武帝开仓库赈灾,安置灾民,数年之中,又耗费了数以亿计的钱粮。加之之前连年对匈奴作战,到此时,汉朝的国库已经十分空虚。
面对如此窘境,汉武帝授意张汤上书,请铸造银钱和五铢钱,垄断天下的盐铁经营权,打击富商大贾,发布告缗令,铲除豪强兼并之家的势力。张汤自然照做,从而得罪了无数豪强贵族。
在官场上,由于张汤得到汉武帝的尊崇,引起许多人的嫉妒,也得罪了不少人。张汤每次上朝奏事,一直谈到傍晚,连汉武帝也忘记了吃饭时间。而丞相庄青翟整天无事可做,空占相位,天下事都取决于张汤。有次张汤生病,汉武帝竟还亲自前去探望。据此,史书说,从三公九卿以下,直到平民百姓,都指责张汤。
最后,张汤还得罪了天下儒生。经过漠北之战,匈奴人被汉朝打怕了,只好派人来请求和亲。儒生博士狄山主张答应匈奴的和亲请求。汉武帝询问张汤的意见,张汤说:“狄山是愚蠢的儒生,无知。”狄山说:“我固然是愚忠,但御史大夫张汤却是诈忠。”
狄山这话惹恼了汉武帝,因为张汤所做的许多事,实际上是汉武帝授意的;另外,狄山批评张汤,相当于是变相骂汉武帝有眼无珠。
因此,汉武帝一怒之下,派狄山去边塞抵御匈奴。结果只过了一个多月,狄山的头颅就被匈奴斩下了。从此以后,群臣震惊恐惧。但儒生们不敢怪罪汉武帝,只好把矛头都对准了张汤。
河东人李文与张汤有嫌隙,心中怨恨张汤,后来他当了御史中丞,屡次想从宫中文书里寻找可用来整死张汤的黑材料,不遗余力。
张汤有个下属叫鲁谒居,知道张汤对此心中不平,就让人以流言向汉武帝密告李文。而这事正好交给张汤处理,张汤于是趁机处死了李文。
后来,鲁谒居病倒在同乡主人的家中,张汤不仅去看望他,还亲自给鲁谒居按摩脚。
赵国人以冶炼铸造为业,赵王刘彭祖屡次与朝廷主管铸铁的官员打官司,张汤则常常打击赵王。赵王因此怨恨张汤,上告说:“张汤是大臣,其属官鲁谒居有病,张汤竟然给他按摩脚,我怀疑两人必定一同做了大的坏事。”
这罪名不仅莫须有,而且十分奇葩。但汉武帝还是把此事交给廷尉处理。案件尚未审理,鲁谒居就病死了,事情却牵连到他的弟弟,于是官府就把他弟弟拘禁在导官署。
恰好,张汤也到导官署审理别的囚犯,他看到鲁谒居的弟弟,想暗中帮助他,又不好明说,就假装没看到他。鲁谒居的弟弟不明就里,误以为张汤见死不救,怨恨张汤,因此就让人上告张汤和鲁谒居搞阴谋,共同匿名告发李文。
这一下,事情终于闹大了,汉武帝把这事交给减宣处理。减宣与张汤也有嫌隙,他把案情查得水落石出,却不急于上报,因为他认为这样的罪名还不能致张汤于死地。
此时正巧有人偷挖了孝文帝陵园里的殉葬钱,丞相庄青翟与张汤约定,一同上朝去谢罪。但到了汉武帝面前,张汤想陵园失窃是丞相的责任,丞相应当谢罪,与我张汤没关系,不肯谢罪。
丞相谢罪后,汉武帝派御史查办此事。张汤想按法律条文判丞相明知故纵的罪过,丞相因此忧心忡忡。
丞相手下的长史朱买臣、王朝、边通等人,原来地位很高,但张汤得势后,常借故打压他们,所以他们也都忌恨张汤,于是便设法陷害张汤。
他们暗中派人逮捕张汤的好友田信等人,逼迫他们供认说,张汤每逢向汉武帝奏请政事前,都让田信等预先知道,然后囤积物资,发财致富,并同张汤分脏等违法之事。
田信等人的供辞呈到汉武帝跟前,汉武帝还有些犹豫,假装问张汤说:“我所要做的事,商人则预先知道,越发囤积那些货物,这好象有人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一样。”
张汤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陷害,而且他确实没做过这种事,所以不仅没有谢罪,反而附和道:“应该说,是一定有人这样做了。”
这时,减宣见时机已成熟,也把张汤和鲁谒居的犯法之事上奏。
汉武帝果然以为张汤心怀巧诈,当面欺君,前后派出八批使者审问张汤。张汤坚持说自己没罪,不服。汉武帝于是派赵禹审问张汤。
赵禹采取攻心术,责备张汤说:“皇上怎能不知道情况呢?你办理案件时,被夷灭家族的有多少人?如今人家告你的罪状都有证据,天子难以处理你的案子,想让你自杀,你又何必多做无谓的答辩呢?”
原来是皇帝要自己死!张汤万念俱灰,写下一封遗书后,然后真的自杀了。
张汤的遗书说:“张汤没有尺寸之功,起初只当文书小吏,陛下宠幸我,让我位列三公之位,无法推御罪责,然而阴谋陷害张汤的罪人是三位长史。”
张汤死时,家产总值不超过五百金,而且这些钱都是俸禄所得和皇帝所赐,没有其他的产业。张汤兄弟和儿子们仍想厚葬张汤,他母亲说:“张汤是天子的大臣,遭受恶言诬告而死,何必厚葬呢?”只用牛车拉着棺材草草埋葬了。
汉武帝听到这情况,说:“没有这样的母亲,生不出这样的儿子。”于是派人穷究此案,终于查明真相,把朱买臣、王朝、边通等三人全都杀了。丞相庄青翟也自杀而死。田信被释放。汉武帝怜惜张汤,逐渐提拔他的儿子张安世。
至此,一场因为上司给属下按摩脚而引发的血案,终于告一个段落。只是逝者已矣,可惜了张汤的大好头颅和一世英名。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张汤一辈子玩弄律法,陷害他人,到最后自己反而被人陷害,被律法玩死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善恶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