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十年前的真相

“我妹妹呢，你们把我的妹妹关到哪里去了？她没有罪，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们快放了她，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涂山峰蜷缩在病床上，情绪崩溃的他一直吵嚷着要见涂燕。青色的血管突厄着盘踞在他苍白的额头上，宛如一条愤怒地扭曲着自己的蚯蚓，仿佛随时会破土而出，溅落一地鲜红浸染的悲伤。

杨磊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涂山峰的红色双眸，冷静地对他说：“如果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让你见她。”

“你要问什么？”涂山峰马上安静下来。

“前天傍晚你带去见涂燕的那个女孩子，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女孩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涂山峰忽地垂下头，似乎想要掩饰因为说慌而带来的不自然。

“我说过，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从监控视频中看到，前天傍晚你在南大附中的大门口带走了一位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的父亲，今天凌晨被人杀死在家里。”

“什么？他死了？”涂山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杨磊。

“是的，请你如实回答我，你们和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那你妹妹和那个女孩的父亲高寒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欺骗了我妹妹，十四年前他带我妹妹去美国，他们住在一起，生了一个小孩后又不要她。后来那个男人回国后连小孩都不让她认。我气不过来，便偷偷去把那孩子带回来见她。”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2008年的元旦，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2008年元旦？”涂山峰的红眼睛闪过一丝惊谎，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冷冷地说：“这么久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呆在自己家里睡觉吧？放假我都喜欢呆在家里睡觉。”

杨磊仍不愿意放过涂山峰，他继续追问道：“2005年-2007年，你曾经在南大当过环卫工，后来辞职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身体不太好，生病了，所以辞职了。”涂山峰苍白的脸僵硬得没有一丝表情，杨磊知道，这是一种刻意保持平静的反应。

“你真的很想见你的妹妹吗？”

涂山峰马上急切地问：“她在哪里？”

杨磊再次重复：“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2008年的元旦，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涂山峰依然装作想不起来似的猛摇头。

杨磊把一叠资料甩到涂山峰的床上，“我们在南大西区的垃圾中转站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在那里面找到一个烟头，上面的DNA经过检测确定和你的一样。”

涂山峰如败下阵来的俘虏，垂头丧气地搭下了脑袋。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看着杨磊说：“我会如实交代，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我妹妹无关。你们能让我先见见她吗？”

“你的妹妹，昨天傍晚跳楼自杀了。”

“什么？燕儿，你为什么这么傻？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涂山峰悲痛欲绝地用手大力捶打着病床，苍白的脸上泪如雨下。

杨磊终于弄清楚了十年前南大持刀伤人案的因由始末。

涂燕在美国时因为高寒对自己非常冷淡而感到痛苦万分，她曾经打越洋电话找涂山峰哭诉过，隐隐约约跟涂山峰提起高寒原来早已结婚，并且还有一个他深爱着的妻子，但是他的妻子并不在美国，很可能还在国内。涂山峰认为，只要除掉高寒的妻子，自己的妹妹就能获得幸福。于是他偷偷打听到了高寒在南大的住处，走去那里寻找高寒的妻子。

涂山峰在东区13号看到了林墨蓝的母亲魏明华，她那天刚好进去里面的院子给樱花树浇水，涂山峰误以为魏明华就是高寒的妻子，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持刀伤人案，为了扰乱视线，他在逃跑时故意又砍伤了几位路人，极力伪装成一单报复社会的伤人案。

这十年来，涂山峰一直隐姓埋名躲在G市的郊区，他不敢回老家，也不敢再回南大，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是绝对不会再铤而走险去南大附中找高小潇的。

“三石哥，那个地下室不是早就已经被填平了吗？你怎么找到的烟头？”赵源非常疑惑地问杨磊。

杨磊笑笑说：“那是我推测的，我看过涂山峰的手指，有烟熏染的黄斑，由此可见他是个老烟枪。若他处于精神极度紧张时，肯定会抽烟解压，并且根据之前那个环卫工的描述，涂山峰出来时地下室冒着浓烟的，说明地下室曾经使用过火。”

“那你的DNA检测报告是怎么来的？”

“那只是一个引子，上面不是他的DNA检测报告，涂山峰没怎么读过书，不认识多少字，我只是扔了一叠无关的文件过去。而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拿起来看。”

让林墨蓝痛苦了十年的案件终于水露石出，杨磊难掩自己心里的兴奋，打电话告诉了林墨蓝这个消息。

电话那头的林墨蓝沉默了许久后哽咽着说：“三石，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做的一切。”

“墨墨，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三石，小潇刚才跟我说了些事，我听了心里非常难受，我想当面和你谈谈。”

“好的，墨墨，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回去。”

高小潇抽泣着和林墨蓝说完整件事后，好像得到了解脱，她终于肯吃点东西，然后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沉醉在梦乡里的高小潇恬静纯洁得有如一个天使，完美的五官匀称地分布在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弯弯长长的眼睫毛笼罩着被悲伤肆虐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完美的唇线拉扯着嘴角微微上扬，她应该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吧？是的，她说过，在梦里她才能尽情欢笑，在梦里她才能拥抱温暖的阳光。

林墨蓝坐在床边，怜爱地看着睡梦中的高小潇，忍不住一直掉眼泪。有谁知道，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这些年来承受了多少与她的年龄不对称的事情。

“蓝蓝姐，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很脏很脏，比垃圾桶的垃圾都要脏。”

“蓝蓝姐，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我只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也是为了别人而来到这个世界，我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产物。”

“蓝蓝姐，有些人对我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如果可以，我情愿变成一个丑八怪！”

“蓝蓝姐，我其实真的不想伤害他！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才能解脱，没有人能帮人，没有人！”

......

高小潇刚才说过的话，反复回响在林墨蓝的耳边，每响起一句，她的心就疼痛一次。

林墨阳在门外敲门。

“姐，我们能把高小潇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林墨阳成熟了许多。

林墨蓝点头：“小阳，我以后会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那样疼她。”

“姐，高小潇要负刑事责任吗？”林墨阳一脸的担扰地问。

林墨蓝轻声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小阳，你帮我看着小潇，我要出去外面和三石好好谈谈。”

当林墨蓝走出东区12号的院子大门时，正好迎头遇上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杨磊。

“三石，我知道李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