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煮虾
二十几年前,我十一、二岁。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总觉得肚子饿得慌。可是农村里一个月都难得吃次肉,我们只好打起了野主意。
村子里头有眼泉水井,井里的水不深,但天旱不干,下雨也不满,水清亮清亮,拔开水草,趴下身子,是可以直接喝的,带着一股子新鲜的甘甜味儿,好喝。
泉水井里长着很多的水草,我们叫它“丝草子”,丝草子墨绿,细丝状的叶子一团一团的长在茎上,就像一串串墨绿色的糖葫芦。水一搅动,这些“糖葫芦”就在水底柔柔地招摇碰撞。小孩子对这些水草兴趣不大。我们只会拿出一个瓷碗,不动声色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去接近那从最茂盛的水草,等到一触碰到便迅速的从根部舀上来,碗里黑黑的东西在跳动着:小米虾。这些虾个头小,长不大。它们在碗里惊恐的弹跳着,踩踏着,数目繁多的小虾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舀上来的虾很干净,没有杂质,没有泥沙,不需要淘洗。偶尔夹杂着几根舀断的水草嫩茎,拣掉就行。
不用等水面平静,又可以继续的舀虾。对于经验丰富的我们来说,这次需要换一团水草。刚才的“漏碗之虾”们必定惊惶失措,一定逃到没有搅动的区域。于是找到一团新的水草,看准了,慢慢的将碗切入水中,接近水草,再从根部舀上来。如此几番,再看看装虾的小桶,已经铺满了一层黑色了。
蹦跳着回到家,将战利品交给娘老子。转身再去丝瓜架上割两条丝瓜回来。新鲜的丝瓜,瓜蒂上还流淌着刚割断的汁液,去皮切成薄片;菜园里摘两只红辣椒;拔三根葱;姜丝备好,可以准备煮虾吃了。
娘老子的手艺真是不错:被茶油爆过的虾,鲜红,散落在绿白的丝瓜间,挟一筷,先尝到的是丝瓜浓滑的汁,虾的鲜、香在口鼻之间流窜,在舌尖上铺陈开来,辣椒、姜则任性的冲开食管,直奔肠胃。少年饥饿的胃几时受得了这番引诱,就着滚烫喷香的米饭,忽噜忽噜可以下去四碗!看着满满的菜碗一会儿就空了,再摸摸鼓鼓的肚子,有一种心满意足的饱足感。
长大之后离开家乡,经常会忆起这道菜,但是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出当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