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初至,细数起来,算是年内的第十八个节气了,这是个风比水冷的时节。时间有时看起来,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它总是东躲西藏的,假装不在,却又把自己托付给季节,如此这样,与你如影随形。
露凝为霜,牢牢地结在了不会落地即融的地方。它不会粘在早起出门劳作的人身上,也不会落在那老房子炊烟升起的烟囱里,真要碰到那些地方,怕是站不住脚的。
可霜再怎么固执地用冰冷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当遇到有温度的人和物时,它那故作的倔强,也是难以把持住的。
我想,当一只芝麻大小般的蚂蚁爬到那霜上的时候,受视线所限,在这个晚秋,它会不会恍惚觉得已下起了雪呢。
直到冬至,白天都将会有着越来越重的起床气,将迟迟不见天明。到了傍晚,又早早地把归家的人和车交给了路灯。自己倒是拉上暮色的窗帘,把时间拱手让于长夜。
或许是还没供暖的缘故,室内温度低的让人有些不自在。天还未亮,自己已是赖不住床了。
索性起身,披件衣服,倒杯热水,于窗前坐坐。
半夜里下过一阵雨,听声音,雨持续得并不久,现在地面上已是半干半湿的样子,只空留着些水痕。那雨来时,时重时轻地敲打着窗子,声音或尖锐或沉闷。
我断定,那雨应是夹杂着这晚秋特有的小冰碴的。
不然那声响怎会如此这般呢。
它会落到夜行人缩在衣领里的脖子上,你能察觉的出它,也能亲眼见它落入雨水形成的水洼中溅起着涟漪。但就是找不到那冰碴,等你回过神儿再想寻它的时候,怕早已是落到身上化了去。
可在那个午夜时分,行人们终不会过多的执着于这份小念想。假如没带伞,只能加快脚步赶路。心里忧着那冷雨会越下越大,到时候无处可躲,身子还被冻得厉害,那可就麻烦了。
向窗外看去,高层建筑是有的。但在小城市里它们并不密集,通常三三两两地结伴呆在一起,突兀地立于一片低矮的建筑群中。一般来说,不论在哪儿驻足望去,视线都不会被遮挡得太多。
这般小城景致倒也蛮符合这秋冬的气质,有点儿清冷,有点儿寡淡。
窗外下面是一个酒店的后院,里面有一个供热烧水的锅炉房,上面有着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一个烟囱。在这个清冷的小城里,它更像是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它冒着满满人间烟火的味道。在这个清晨,看上去,心里暖洋洋的。
那院子里,偶尔会看见一对结伴而行的年轻人,看他们甜蜜的样子,情侣关系该是错不了的。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大约能辨的出外乡口音。
两人离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从慢慢熟知到结伴取暖。他们未知的未来,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所城市里找到安放的地方,就如同西红柿炒蛋,在这星级酒店里的位置难以捉摸一样。
然而鸡蛋小伙儿和西红柿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散发出的那种咸淡相宜的温情,会让人感觉,他们的爱情会像那道菜一样,有着完美的滋味,又经的起时间的推敲。
所以既然拥有了这些,又何必去在意那没影儿的惶恐呢。
天蒙蒙亮了。一只小花猫在楼下的绿化带里,漫无目的地上蹿下跳着。流浪的猫狗可不是乡村独有的,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么多罢了。
而它应算是一只孤独的“城里猫”了。
它也许是觉的有些冷,这样跳来跳去的,是为了让身子能快点儿暖和起来吧。
看它形单影只的样子,我猜它或许从来也没体会过被拥抱的滋味。可也不必纠结于此,过段时间,它可能会一如往常地找一个带窗户的小屋钻进去。
它会去找它的玻璃爱人。有太阳的时候,它会跳到窗台上,那儿没有风,只有着玻璃给的最透明的温暖。
只是不知道,它会习惯这般的生活,还是会另有所盼呢?
书架上的盆栽小绿萝,叶子青翠的与这个晚秋该有的样子有些相违。它体会不到原野的风霜雨露,也点缀不了窗外的风景。但你看它的样子,也真是自在悠闲得漂亮。
这个晚秋,雨水并不多见,可能是在这样的温度里,云朵也犯了尴尬,不知道雨或雪来哪一个能更合适些。索性就那么飘着几朵乌云,跟着风逛上一圈,便飘散成灰蒙蒙的样子。
在这朦胧的天色里,一个一直挥之不去又难辨真假的意境再次涌上心头。
大学毕业后,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里工作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不安和麻木的情绪让自己有着很深的迷失感。记的那天是去找同学玩,他在那城市附近的一个小镇里工作。
秋日的午后,客车驶出城区,我与那座城市慢慢的渐行渐远。途中路过一处村庄,梧桐树下有几位老人在乘凉,旁边小商店的老板没什么生意,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摇着蒲扇。
目的地是个空旷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树林后是成片成片的麦田。阳光并不晃眼,风也很柔和,那个地方好像在哪儿见过,看上去又有点儿家乡的样子。
那个理想的下午像是一段治愈的旅程,整个过程里,自己感到从所未有的心安。
我一直无法确认那段旅途是梦境还是确有其事。现在和那个同学少有联系,关于这件事,一直想问他。但又怕这么问,会有些唐突,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阳慢慢露出了整个身子,天已大亮了。
也许会有一天。我会找个好的天气,找个合适的时间,认认真真地去问问他。
关于那些。
我所困惑的一切。